大江邊岸,落日餘輝潵滿了整個江面,有如一片晚霞沉在水中,柳條如同一根根垂絲一樣垂在江中,像是牽引着這些金色的霞光,微風輕拂,柳動光飄,而那漁船則隨處蕩,小船之上炊煙裊裊,正是“半江山色半江霞,一縷清煙蕩晚舟。”
王禪背劍而立獨自站在江邊,身後是萬千蘆葦,白花飄揚,有如薄霧,身影帶着霞光,映在江中,掛在柳樹枝梢,泛着一股淡淡的愁緒。
王禪在等人,他的一生不是在等人,就是有人在等他,而這一次,他要等的人卻並非思念之人,而是一個必須清除之人。
大朝之會,滿朝文武都知道楚王把最珍愛的傳世寶劍泰阿賜與了王禪,可以上斬權臣下斬奸妖孽。
而這把寶劍雖然從未出過劍鞘,可卻已算是沾滿了鮮血,包括楚國伯氏一族滿門之血。
這是楚國忠臣之血,卻因爲有人的貪慾而沾滿了劍身,此時的王禪就是想用此劍來清除那些冤血,還死去冤魂一個公允。
而他也是第一次想用劍來取人性命,以前他都覺是人性之惡都可以教引改善,可現在他並不這麼想。
人性有了貪慾,有的時候除了死,沒有任何機會,只會徒增更多惡事,讓更多的無辜之人遭受無妄之災。
除惡務盡,這是王禪現在的選擇,也是將來會做的決策,小善如大惡,對惡人的友善就是對善良之人的大惡。
更何況今日欲除的子常在楚都殺害了四個無辜的布衣朝臣,這是王禪的痛處,這些布衣朝臣本不會死,可卻因王禪的到來,讓他們看到了希望,結果卻被子常謀害。
而王禪舉薦了萬財王叔,也算是給子常一個交待,並不因他而涉連其它無辜之人,這是條件,是不可否的條件。
所以今晚王禪要在這落日餘暉中斬殺子常,他知道子常一定會來的,他已經把信息準確傳與了子常。
子常知道若與王禪之能,要在楚都找到子常並非什麼難事,更何況子常現在並沒有安全的去處,他的人生已被王禪判了死刑,那他就沒有活着的希望。
可此時子常還是來了,就站在王禪身後一丈之餘,這一次他並沒有蒙面,只用一個眼罩蓋住了那一隻被刺瞎的右眼,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蒼老。
頭髮與鬍鬚皆與蒼白,而身材也自然佝僂,手中緊握着一把鐵劍,目中之中卻也充滿着疑惑。
“你還是來了,說明你還有自知之明,實在難得。”
“是呀,鬼谷王禪如此大義,我若不來,就顯得太過小氣了,於我而言此生也無奢望,當有此自知。”
王禪轉過身來,看着子常,臉上透着一抹霞光。
“當年你爲此劍,謀害兩位使臣,現在此劍就在我手中,你還想不想要。”
“不想,沒有人能從你手中搶奪此劍,我不能,其它人也沒有這個本事。”
“那好,既然如此,可我還是要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之事,關於這本劍的故事。”
子常一聽,端視着王禪手中的劍。
“老朽洗耳恭聽,能從鬼谷先生口中說出,一定是讓人意想不到的。”
王禪冷冷一笑,看了看手中之劍。
“不錯,此劍卻實是世間罕有之劍,王者仁心之劍,劍心通仁。
可此劍卻並非鄭衛使臣所擁用,所以當年你還是殺錯了人。”
王禪說完,子常還是一楞,當年子西告訴他鄭國使臣有一把利劍,削鐵如泥,是王者之劍,誰若能得之,就可以成爲真正的王者。
而他也知道這柄劍是鄭國使臣要獻給當年的昭王的,所以子常因此而動了歪心,欲得到此劍而謀害了兩國使臣。
“此放怎講,老朽不明白了。”
子常細思着當年之事,也是透着一絲寒氣。
“此劍本來就先王的劍,是越妃送與昭王的訂情之劍,並非鄭國使臣擁有,更別提當年所說的欲送與昭王之劍了。
這本來就是子西蒙騙於你之事,目的就是想借你之力,謀害了鄭國使臣,而當年子建就在鄭國,由此一來,通過與鄭國結仇,而借刀殺人,欲置子建於死地。
這種手段是子相一向慣用的手段,這一點你不會不知道你這個賢侄吧!”
子常的劍扭曲着,心裏也是充滿了恨意,他聽王禪如此一說,才真的知道當年子西傳此假消息與他,目的何在。
一是置子建於死地,其二當然也是想構陷自己,讓他能如願當上楚國令尹。
當時他殺了兩國使臣之後,卻並沒有找到此劍,他一直就有疑惑。
後來北方兩國興師問罪於楚國,而那時吳國一直騷擾着楚國,除了把此罪誣陷於伯氏一門之外,還要有一個替罪之人,而此人就是當時的子常。
“原來如此,當年子西與昭王對老朽是不滿,而且也早就想除掉老朽,只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老朽得高人指點,不向南循,卻向北進。
而子西與昭王所佈置的一切都成了擺設,而老朽能活到現在,這一點到沒讓子西與昭王失望。”
子常嘆了一口氣,臉上又現出榮光,感覺十分自豪一樣。
“孟贏其實也只是在利用於你,當年你想侵犯田淑雅婆婆,卻沒有得逞,看起來是有人保護了田淑雅。
而孟贏此舉其實只是爲了要報復于田淑雅,讓她受辱。
而這些年來,你能逃過追殺,也是得益於孟贏,而你也成了她手中的工具。”
“你知道的事情還真的不少,你說得不錯,當年是孟贏答應保得我子嗣不死,也保得他們繼續享受着王族的權勢。
而對於老朽來說,能成爲孟贏的工具,其實老朽並不覺得有什麼丟臉的。
普通之下,但凡是一個男人,都會對當年的孟贏動心。
雖然田淑雅也是天姿國色,可與孟贏相比卻少了一些嫵媚,少了一些讓男人幻想連連的妖嬈。
當然我爲她做事,她自然沒有虧待於我,也讓我享受了人世間最快活之事,這是天底下所有男人都不會拒絕的。
想來若是你早生幾十年,有幸見到孟贏當年的那種風情,你也會喜歡上她的。”
子常臉上帶着老男人那種笑意與滿足,並不以此爲恥,反而以此爲榮,話語之間也是十分興奮。
王禪聽完,臉上也是皺了皺眉,並不否認,或許若自己早生幾十年,或許真的會喜歡當年的秦國公主孟贏。
“那你可知當年阻止我侵犯淑雅的是誰,是誰保護了她?”
“此人當然不會是子建了,子建那個時候一心要在鄭國謀算,欲取而代之,可謂是野心勃勃,那時的淑雅本來也是十分賢德,雖然太子建在楚國失勢,可卻一樣不離不棄,只是太子建卻一再讓她失望。
而能救她之人,想來該是前楚國左相李悝了。”
子常一聽,此時也是一楞,臉上變得十分難堪。
“你實在太過聰明,讓老朽佩服。
其實我也不知當年救她之人,因爲此人當時也蒙着面,武技十分高超。
當時的淑雅本來也並非老朽可以侵犯的,只是在孟贏的**之下,再強的武技也無濟於事。
老配當時以爲可以得逞,卻不料殺出一個蒙面之人。
此人的武技是老配平生所見最強之人,當然現在已不是了。
只是老朽一生也未曾想過,此人竟然會是李悝,由此可見,當年幽冥尊主也自然是他無疑了。
這實在是一個讓人意外之事。
現在看來,那天夜裏並非只有我們四人,一開始能從孟贏眼皮底下搶走假幽冥令的人,自然只能是無所不能的鬼谷先生了。
只是我們四人被你帶着在楚都兜兜轉轉,卻誰也分不清了,最後自相殘殺,實在是可笑至極。
想來你當時該就在此大江之中,看着我們四個陳年老朽的笑話。”
王禪一聽,心裏也是有些氣餒,他沒想到子常也是老奸巨滑之人,竟然利用王禪的自負,套出了李悝的身份。
當年李悝自然是用了幽冥劍法,若不然以當時的情況,對付子常還有藏身的孟贏李悝也沒有完全的把握。
而也正是因此,孟贏與子常纔會知道幽冥劍法的厲害。
而那天晚上田淑雅婆婆之所以想搶回幽冥令,卻與其它三人不一樣的目的。
她知道這塊幽冥令是李悝的,而當年李悝救了她,由此兩人之間纔會有了那一段情緣。
又或許她們之間本來就有情緣,只是田淑雅也是與她三個姐姐一樣爲了權勢而拋棄了愛情。
至於青裳與青苹的身份,李悝卻並不知曉,或許也是後來覺得青裳與當年的田淑雅十分相像,所以看着青裳而想起了田淑雅。
這才把幽冥劍法傳與蹶由公子,讓他成爲新的幽冥尊主,再傳教於青裳公主。
而當時李悝已經算到自己難與逃出夢魘之術,所以纔會提前把幽冥尊主之位傳與蹶由公子,而且也是心懷不軌之心,除了讓蹶由公子傳幽冥劍法與青裳公主之外。
其實李悝也是爲了讓蹶由公子有幽冥組織之利而回吳國奪位,從中禍亂於吳國,而有利於楚國。
那麼如此看來,當年子建該也知道此事,若不然他也無法知道李悝心裏的慾望,更無法利用夢魘來讓李悝就範,從而控制李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