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做個合格的人自從那晚被東樓勒了脖子，安生就被勒令一個人在去睡，不許再跑到旁人的屋子裏。但剛剛看完熱鬧的安生，實在是有些睡不着。她覺得同是愛別離，寒山寺的老和尚和如花小姐姐的爲什麼完全不同。情愛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讓人做種種錯事。她想好好問問師父，學做人是不是一定要學情愛，她可不想學，自己本身就不夠聰明，再學點亂七八糟的玩意，可保不住自己的小命。安生悄悄走到葉東樓的房間，“師父，師父。”她低聲輕輕喚道，但又轉念一想，自己是爲了把師父叫醒，幹嘛要小聲的叫師父雖然看起來年歲不大，但保不準耳朵不太好使，安生靠近東樓的耳邊大聲叫道：“師父啊師父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哦”葉東樓一下睜開了眼，轉頭看她，也不說話。安生頓時覺得自己有點傻氣，摸了摸鼻子，小聲說道：“師父，我有事問你，你睡着了嗎”葉東樓嘆了口氣道：“本來睡着了，但剛纔不是被你喊醒了嗎這麼晚不睡，是皮癢想捱打嗎其他的學不會，“痛”這個字，你是想溫故而知新一下對嗎”安生癟了癟嘴：“師父，徒弟我，真的真的是很怕痛的，你也別嚇唬我，我這細胳膊細腿，是經不起你打的。被打了我自然是活該，但爬不起來，可能還要勞煩你照顧，我這怎麼好意思呢。”安生覺得自己在天上學的厚臉皮，倒是有這麼幾分用場，她這麼自損了一番，東樓倒也沒有真動手，只是無奈地讓她端了一杯水來喝。葉東樓問道：“你這麼晚過來，是什麼想不通要來煩我”安生道：“我就想問問你，能不能不學情愛，我覺得這玩意兒煩人的很，還有那麼幾分危險，而且我細細分了分類別，又有很多細枝末節，變化多端，層出不窮，總之我不想學，學不會，也不好玩。”葉東樓答得都是乾脆：“不行，別做夢。”安生奇道：“師父，我覺得你這人忒沒道理。你自己說自己不會愛上旁人，爲什麼倒要教我情愛呀。”東樓看着她：“我也和你說過，我修的是大愛，我愛這世間萬物，山川河流，那你呢你絕情絕愛，剛有五感六識，連做個妖怪都做不明白，你和我比你愛過誰嗎”安生大氣：“師父你怎麼知道我不能愛這世間萬物，山川河流，我也可以愛。。我可以愛。。”安生張嘴想說出了什麼，但想了半天，卻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她看了看師父，又看了看自己，她果然沒有什麼愛的。安生氣極了，什麼愛來愛去的，她一直對旁的東西沒什麼執念，有也可以沒有也可以，不也長這麼大了，爲什麼非要愛才算人呢。況且她也沒有要做人，明明是師父強逼的，現在還要奚落她什麼都不懂。安生越想越氣，鼻子酸酸的，眼睛頓時有溼溼的東西留下來，安生一抹眼睛，害怕道：“師父，師父，怎麼辦呀我的眼睛流口水了。”東樓看着她眼淚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鼻子哭的紅紅的，有點不忍，用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讓她趴在牀上的靠枕上，輕輕拍着她的背。安生覺得頭頂被擼得很舒服，很是滿足，背上被輕輕拍着，也很妥帖。她吸了吸鼻子，又問道：“師父，我的眼睛爲什麼會流口水。”東樓看着她的眼睛，半響都不說話，只是輕輕拍着她，直到安生不耐煩的拽了拽他的衣袖：“師父，我病了嗎”東樓道：“你只是哭了，人類，難過的時候，委屈的時候，害怕的時候都會哭。”“師父，哭就是，眼睛流口水嗎師父的眼睛，會不會流口水”安生問。“人都是哭着降生到這個世界，因爲人生本來就是苦的。每個人都會哭，有的在人前哭，有的在人後哭，有的在心裏哭。師父是人，自然。。。”東樓沒說完，就聽到安生綿長的呼吸聲，這孩子哭着哭着睡着了。東樓拿袖子擦乾了臉龐的淚水，沒想到安生睡覺的時候並不安分，把東樓的袖子拽在了手裏，並不放手。東樓試了幾次都抽不開，又怕太用力，將小妖怪吵醒了，只能嘆了口氣，將整個衣袖撕了下來，起身睡到了屋子另一側的軟榻上。安生第二天起牀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師父的房間裏，果然師父再也不願意和自己一起睡了。安生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有點空落落，又有點酸楚，這感覺倒是第一次有，新奇確實挺新奇，但是她心裏卻並不痛快。安生看到自己手裏拽着半個袖子，仔細聞了聞，有師父身上的香燭味，不好聞，但是讓安生覺得心裏妥帖。眼睛因爲哭的厲害，睜開的時候覺得又酸又疼，很不習慣。以後“哭”這件事一定要多加練習，安生心裏暗暗下了決心，練功的時候，不常動的地方總是會痠痛，想來，“哭”這事也是同樣的道理。安生想到這，感到有些得意，自己果然是一樣通百樣通的典範。加以時日，師父一定不是自己的對手，到時候，一定要師父老老實實的對自己低頭哈腰，端茶遞水，還要給自己捏肩膀捏腿肚子，對了，一定一定要師父每天晚上擼着自己的頭，拍着自己的背睡覺，要摸一整晚。小小的安生自覺已經在此時此刻發了一個宏圖大願。她恨不得現在就召開天下。但是冬日的早上，被子外面好冷，被窩好暖和，師父的衣袖有種熟悉的味道，讓人感覺安心又妥帖。安生受到被窩的感召，決定順從自心，睡個回籠覺，其他的事情，還是睡醒再說吧。師父什麼的，總還在門外，只要自己不像天上一樣睡的昏天黑地，睡到師父死掉，就一定能出人頭地，做個合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