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婆羅門女的母親安生當然不相信地藏王菩薩會同意，這年頭，如果業障可以讓人代受的話，這世道不是亂了。她看了看這地上跪着的瘋子，心裏滿是不屑。葉東樓也是震驚，他不覺得孟子期瘋癲，只是爲他不值。安生並沒有見過孟子期剛在天界時候的模樣，有種人並不需要姣好的容貌，只是在那裏一站，和你說一句話，就能讓人忍不住的想要結交的。孟子期實在是個淡泊高潔的人。東樓對自己一直很自負，他的天賦一直比旁人來的高，可能別人費心做的事，他隨手就能做的很好。所以雖然面上不顯露，但是內心深處極其驕傲。孟子期讓東樓第一次覺得技不如人，雖然兩人比較的是東樓並不擅長的棋藝，但是孟子期實實在在是這麼千萬年裏第一次贏他的人。東樓就是那時候決定和孟子期交朋友的。他很少能找個和他棋力相當的人。孟子期在天上是個難得的怪人，他的外貌經常讓人印象深刻，畢竟，大家都是外貌華麗的男女，只有這麼一個平庸之輩，就只能被襯托的醜陋了。只是孟子期也不在乎別人異樣的眼光，一直維持着平庸的外貌。葉東樓和孟子期常常聊人間的事情，知道孟子期在做人的時候，曾經有一個非常喜愛的姑娘。這個姑娘是個膚淺的人，只喜歡人的外貌，所以不管孟子期的內在有多少精彩，兩人的交往就只是孟子期一人唱戲，到最後孟子期被水淹死，這姑娘也就流了這麼幾滴眼淚，就忘記了。孟子期那時候眼裏閃耀着神采，和葉東樓堅定的說：“我不相信兩人相愛就只是因爲外貌，一定是內心的共鳴，上一世她不愛我，這一世我還要試試，這一世不行，還有下一世，我不相信，我非要換個好看的殼子，她才能喜歡我。這天上的人，外貌的完美無瑕，每一個都能用外貌讓人輕易愛上，那最後，肯定誰都不是真心。”葉東樓覺得孟子期的說法他從未聽聞過，但聽着確實很有道理。如果大家愛的是完美的殼子的話，那實際的內在是不是並不重要，如果內在並不重要，那怎算是真正的喜愛上呢。只是沒想到孟子期到人間一趟，最後慘淡收場，自己心愛的姑娘不但沒有愛上自己，到最後落到不知魂歸何處。孟子期自願轉生鬼神投入到餓鬼界時，他也勸阻過，人間不過幾十年，對他們來說，就是大夢一場，不必如此執着，這樣的付出並不值得。孟子期對他只是慘笑，他道東樓如果將來真心愛上哪個姑娘，自然會明白他現在所作所爲並不是用“值得”二字來衡量。就算兩人之間的感情只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付出，他覺得也並無什麼不可。葉東樓當然沒有喜歡過哪個姑娘，他和安生一樣，生來就是這樣，並沒有經歷過生老病死，更沒有投生爲人。東樓雖然教安生怎樣做人，但是他這一世，也是第一次“做人”。葉東樓從小也並沒有喜歡過哪個姑娘，哪個天女。所以現在這一刻，他也無法理解孟子期的決定。地藏王菩薩似乎是早就知道了孟子期會這麼說，也早就準備好了答案，他說了一個字，聲音不大，但吐字清晰，這個字，安生和東樓都聽過無數次，他們自身也曾經說過這個字無數次，但當這個字從地藏王嘴裏吐出時，他們兩人都覺得像是從沒有聽過，從沒有說過，以至於沒法理解，怎麼菩薩會說這個字。地藏王菩薩說的是“好”。金明祿並沒有這兩人反應這麼強烈，作爲菩薩的坐騎，他心裏的第一條準則就是：地藏王菩薩是遍知，說的做的無一不對，六界之中無所不知。既然什麼都是對的，自然沒有什麼可以質疑的，沒有什麼好震驚的。安生愣了那麼一會，當她回過神來，第一個感覺是憤怒。安生完全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對菩薩憤怒，她覺得自己這種情緒來的莫名又奇怪，但是憤怒之情完全壓抑不住，她想了想，還是決定遵從自己的本心，質問全知的菩薩：“我不同意，爲什麼可以這樣業力從來只能自己承受，不管是誰，歷來如此，你都不能例外，爲什麼他們兩人可以互換”地藏王菩薩笑了：“啊，你啊，果真還是如此執着。你忘記我的母親了嗎”安生不解：“這事又和菩薩的母親有何關係”金明祿在旁解釋道：“在覺華定自在王時世，地藏王菩薩那時轉生爲一個婆羅門女子，她的母親並不信仰佛教，常常詆譭僧衆，死後就墮入了無間地獄，這個婆羅門女子知道自己母親生前做的種種惡事，並且不相信因果，死後必定會墮入地獄，所以去懇求覺華定自在王如來，受到如來指引，將母親救離地獄，並且因此立下志願：願我盡未來劫，應有罪苦衆生，廣設方便，使令解脫。”安生不服：“可你是菩薩，他不是，你爲了母親，他只是爲了情愛。”地藏王菩薩又笑：“你又知他將來不是菩薩你原說衆生平等，那母親和愛人又有何不同。”安生倔強：“既然如此，那我有一日也要救誰出無間地獄，這麼求你，你也肯嗎”地藏王菩薩深深看她一眼：“你今日所說，他日我必允你。”葉東樓在旁心中一悸，他知道菩薩必然不會無緣無故這麼說，既然這麼允諾安生，他日安生肯定會到地獄求他。此時安生並不覺得她和菩薩的對話有何不妥，她心裏覺得這樣的因果報應，違反了天地法則，但是菩薩的做法又必然是對的，她心裏充滿疑惑，她之前還曾不屑的問：難道喜歡就可以爲所欲爲嗎到了菩薩這裏，竟然真的可以。地藏王菩薩此時看着安生和東樓兩人，心中起了大慈悲，他想道：他們二人大概怎麼也想不到，往後兩人永生永世都不得相見，又比孟子期好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