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多是橫戈馬上行 >第十九章 鬼打薔
    阿言半睡半醒地撩開簾子,燭火點亮的時候,他的睏意立刻飛了大半,心裏一揪,眼淚一時間飆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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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安一臉的青白,起色很差,五官比平日跟凌厲。他的裏衣已經黏在了身上,渾身汗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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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謹一瞧便知道,王爺對這個魘病是恨進了骨子裏,這個病和他王爺也算是老熟人了。七年的時間裏,那點恐懼早磨成了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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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止阿謹,陪伴在康安身邊的老人,即便是腦子不好使的阿言,都見過他與夢魘、與心疾抗爭的模樣。像極了一頭處在絕地的困獸,不信命的嘶吼,無法控制地露出猙獰與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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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緒的起伏讓他說話帶着一些沙啞:“幾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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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王爺,”阿謹掌燭靠近他,緊張道,“三更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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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家王爺又做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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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完了,他家王爺又被噩夢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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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王爺你怎麼樣?”阿言連跑帶爬的闖進去,撲到康安榻前,“爺,渴不渴?餓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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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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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謹和阿言猶豫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對視,康安暴躁的低吼:“出去!”

    一秒記住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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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安發病時,王府不是沒被拆過,屢次從馬背上摔下來,嘔吐,甚至暈厥,惱羞成怒的康安燒過三次馬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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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言和阿謹哪裏製得住他,只好立刻退出去,在外面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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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中的光很亮,康安覺得不夠,太暗了,他不想呆在這裏,他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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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乘着夜色,出去找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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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回鬥轉,解薔捧着快要爆炸的腦袋在牀上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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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上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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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皮動一動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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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渴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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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生的慾望讓她頂着身體排斥的壓力起身,渾渾噩噩的摸黑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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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兒?”守在帳外的一個年輕小北旗禁軍聽見了動靜,進來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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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簾撩起,外面的火光填了進來,橘色映在解薔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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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咚咕咚喝了半壺水,解薔終於洗掉了粘在嗓子眼上的那團濁氣:“杜休,我怎麼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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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休趕緊跑到解薔身邊:“頭兒,你今晚回來的時候抓了奸細,叢大人讓您酒醒最好後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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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解薔睜大了眼睛,她懷疑自己還沒醒,看着外面的天空黑壓壓的,不禁問了一聲,“什麼時辰了?我感覺我睡了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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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剛過呢!您就睡了一小會兒。”杜休胳膊擺來擺去,不停地用肢體語言催促解薔快些過去,“快些去吧,叢大人等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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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了一圈,解薔提上刀:“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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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杜休三步並兩步,恨不得把解薔的路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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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薔剛醒,自然是迷糊的,她的掌心不斷地揉搓自己的太陽穴,步子已經沒有剛下牀那會打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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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出了中山營的營區,一個人自傍邊的營帳急匆匆拐出來,撞了上來略懵的解薔,解薔一時不備,給撞出了兩步:“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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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人停下來,試探着反問一聲:“解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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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老是被人撞,也沒見什麼大運跟着撞上來,解薔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嘖,闖鬼啊不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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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正好遮住了附近的火光,解薔擡頭也沒太看清楚那位身材挺拔的人長什麼樣,心裏直叫苦:不該喝酒的,喝酒誤事,眼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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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安心裏突然冒出一句:鬼打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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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王殿下?”反倒是前頭髮現人丟了,又折回來催人的杜休看出來了,不過他們頭兒還有要緊事,現在不適合談情說愛,忙勸道,“我家統領還有要緊事,不可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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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又覺得自己有病,他和解薔又不熟,又把“鬼打薔”默默地“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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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心想,要緊事大概是今晚抓住的奸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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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訂婚對象,解薔有點彆扭。如此,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誰也沒動。對視而已,解薔覺得自己不能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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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薔酒醒了,眼睛恢復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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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距離下,解薔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注視着眼前的康安,黑夜裏的康安五官不明朗,只借着還可以的夜視力描摹那略微可察的眉骨和鼻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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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是張好看的臉,倘若平平無奇,也不會這麼棱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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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解薔火熱地注視下,康安警覺地後退一步,和解薔拉開距離,壓低了聲音質問:“看什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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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還給你。”解薔挑眉,“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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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休還等着交差,卻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前邊的小兩口含情脈脈地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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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還是解薔後退一步,宣佈退出,她脖子有些酸,轉過身去揉着脖子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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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這個明王的個子比太子還高,看着身強體壯的,沒有印象中那種病懨懨的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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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起吧。”解薔走了兩步,聽到康安這句又轉身看他,帶着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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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安跟上去,站在又解薔身邊,低頭望着她問:“不是去叢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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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休提着長槍連忙點頭,槍頭的紅纓都被幌到打旋:“是是是,二位爺,趕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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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安先邁腿,搶在解薔前一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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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薔納悶地看着前面身高腿長但是慢慢走的康安,古古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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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杜休還是沒能如願的快起來——因爲康安腿腳不好,走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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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一段亮一段暗,因着秋風的原因,地上總有許多清掃不掉的碎石塊,有些石頭不算小,踩在上面能硌的腳板生疼,一般人遇見了基本會繞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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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解薔不一樣,她的腳閒不住,偏偏要見一個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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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靜的夜晚,“吧嗒吧嗒”的滾石聲尤其煩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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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得太慢了,解薔在他後頭走得都快同手同腳了,嬌貴的明王殿下爲何大半夜不睡覺,偏跟着他們往西旗跑?莫非他是故意的,並且不動聲色地監視着周圍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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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嗒吧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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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嗒吧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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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嗒吧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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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子又走“偏”了,第三次彈到了康安的腳後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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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有話直說的康安,尤其含蓄而內斂卻不遮掩自己的脾氣:“解統領是還醉着呢還是眼神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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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爲康安誤會她看不起才踢到那麼多石頭——怎麼可能呢!堂堂北旗統領,眼神必須相當好啊,澄清,必須立馬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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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神?好得不得了,這些石頭本統領各個沒落下。”解薔專心踢石子,分出一點點心思出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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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爲了證明一下自己的本事,解薔把遠還在兩步外的石頭給踹到康安面頭,夜晚靜謐曠野,清脆的“吧嗒吧嗒”聲彷彿在對康安叫囂——本統領還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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