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後面不必多說，大家都能自行體會。
</p>
“我在白閬聽過他的很多傳說，昨日是頭一回見到。莫非他說的那個小姑娘是你？你一進來就認出他來了，明顯是有舊怨啊，”邱琳回憶道，“我當時擋下了他一刀，他說曾經有一個像我這麼大的女孩，刀法比我還要好，但是好像被他殺死了。”
</p>
“他是敵人，敵人的話，不要全信，”解薔很不滿意，感覺掉了面子，連忙擺正坐姿，一副“我天下第一”的架勢，開始還原事情真像，“那時我才二十歲，殺到他面前之時，已經一連砍了十六個人了，他跑了都是因爲他走運。”
</p>
其實解薔是怎麼殺的那十六個人，她也不記得，只記得自己殺了，怎麼殺的，殺了幾個，都是養傷期間從大家口中聽到的。
</p>
既然別人都說她有那麼厲害，那她就當仁不讓了，“一砍十六”的傳奇，無論是解薔本人還是北旗禁軍，這五年裏都沒少對外人吹噓，甚至寫進了徵兵榜上，字還加粗加黑了，尤爲矚目。
</p>
不過這次沒有“一砍十六”還是讓人跑了，解薔有點心虛，急急忙忙找補的說：“要不是得看着你們明王殿下，我早就跟出去抓人了。”
</p>
全賴你表舅。
</p>
邱琳咬着下脣，忍住不笑，虛弱的臉龐因此染上了一些精神的紅潤。
</p>
笑歸笑，但邱琳心裏確實因此對解薔對了一份敬仰：“對，所以你真的好厲害。”
</p>
“還行吧，天賦。”解薔暗喜，語氣間盡顯謙虛。
一秒記住m.
</p>
邱琳：“......”
</p>
厲害的人，總是可以努力地說到做到。所以大家都很崇尚強大的人，或羨慕或嫉妒他們，不需要爲了攔在路上的阻礙心生怨懟，多年不平，終成心魔。
</p>
邱琳的夢想就是戍邊攘外，想着證明巾幗不讓鬚眉。
</p>
邱琳到白閬後，面對的卻不是一展宏圖的光明未來，死亡殘酷而真實，老明王的犧牲，康安的慘狀，喬燧關的失守......雖有困住過她的腳步，卻沒有動搖過她的內心，一絲一毫，甚至讓她更加堅定地要成爲白閬關的壁壘。
</p>
直至兩年後，隨着康安抵京的消息一同傳來的，是禁宮內一連串的噩耗，一個接着一個訃告送到手裏，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在她的心口處一刀一刀的剜。
</p>
消逝的生命告訴她，這條路難走，這條路長，每天都有行人在唱着輓歌，這條路的每一個岔路口都通向黃泉。
</p>
曾經的木蟄也算得上天賦異稟，以屠雪刀登頂關外武林，關內也少有敵手，只可惜他把屠雪刀修成了自己的本心，丟失了屠雪刀，他就丟失了本心。
</p>
“姐姐——，我聽說那個解薔要來看......你。”邱珞依舊是那副大喇喇地樣子，見到“那個解薔”正坐在榻前，環着胳膊跟他姐一起看着他，嘴角一抹取笑讓邱珞臊紅了臉。
</p>
“咳，二位姐姐好。”規規矩矩地行禮，安安分分地站在姐姐的牀頭，也不說沒地方坐什麼的挑剔的話，宛如一個本分懂禮的好少年。
</p>
還以爲解薔與邱琳年級相當，身手也差不多呢，自打昨日邱珞回到大營，把解薔擊退木蟄的故事聽完了全程後，便打消了擊敗解薔的念頭。
作爲關內外的消息交匯要塞，邱珞算是聽着木蟄的故事長大的，現在看到解薔——惹不起，惹不起，真的是統領級高手，是他邱珞的眼界窄了。
</p>
邱琳讓人給邱珞倒水：“你去看過小安表舅了？”
</p>
邱珞大早就嚷嚷着要去看看康安怎麼樣了，據說頭一晚進進出出不少御醫和下人，那動靜鬧得挺大的，邱融不許他過去添亂，愣是捱到了天亮，派人前去打聽康安緩過來了才放他走。
</p>
“看過了，臉色比你紅了那麼一點，嘴巴比你白了那麼一點。”實在是形容不出來康安那張苦臉，邱珞搖搖頭，隨便總結一句，“也就是還活着吧，跟你剛醒那天半斤八兩。”
</p>
解薔聽着面部扭曲，這是可怕的什麼鬼形容，和昨晚聽到的慘叫還挺配，這一方面，康安屬實絕世大可憐。
</p>
“這麼要緊？表舅的腿怎麼樣了？”她剛醒那會兒難熬急了，邱琳趕緊問，她一想到木蟄碾在康安膝蓋上的那一腳，都覺得能疼到五指僵硬。
</p>
邱珞聳聳肩，面上表情也是一言難盡：“我聽趙御醫說，腿以前養得挺好的，這一回......噯！不過這都不算什麼，最要緊的還是困擾了小安哥那麼多年的夢魘，他昨晚發狂那動靜，險些又把帳子給點了......”
</p>
解薔來來回回，看着姐弟倆對話，康安那鬼樣子她昨晚沒見着，倒是慘叫聲還猶在耳畔，聽着瘮得慌。
</p>
聽着姐弟倆拉家常一樣談論康安的病史，解薔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p>
康安十八歲在即將登上神壇的前夕，重重地跌進地獄。
</p>
所有人都沉浸在將星隕落的打擊裏，活着的人還在死守喬燧關，是邱琳帶着人翻遍了沙場，在靠近戈壁的地方，把昏迷不醒的他從陷阱裏刨出來的。
</p>
老明王的戰馬跪在那裏，已經死透了，脖頸上有一道血口，血已經放幹了，順着血跡往下看，便是滿頭馬血、有出氣沒進氣的康安。
</p>
他靠近陷阱內壁，上半身全是血，他的血和馬的血已經分不清了。康安身上血色最深的地方，長着細長的沙刺，他的膝蓋以下被半匹高頭大馬的屍體壓住，那是他養了九年的愛馬，極通人性，只見它染着血的馬嘴大張，脖子是仰着的，四隻馬蹄都被削了。
</p>
邱琳才十六歲，剛離開泰康來到邊關，這是她第一次進入戰場，俯視着煉獄的一角，不敢相信地眼眶都要撐開裂了，當場崩潰，腿一軟，跪在一邊，把胃裏的酸水都嘔了出來。
</p>
戰場是殘酷的，勇士不是刀槍不入的天神，殘酷是不會挑選年齡的。
</p>
小時候，邱琳特別羨慕康安能入伍從軍，追隨老明王戍守邊疆。最後一次送別，是邱琳十五歲的一天，送行的人很多，送行的女孩也很多。
</p>
“走了？”邱琳把他送出了白蘆汀，“下回什麼時候回來呀？”“琳兒你不懂！”馬上的康安意氣風發，豪言壯語，“我們就該向父王那樣，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p>
“走了！莫問歸期——”
</p>
時辰不早了，小世子調頭拍馬，沒入茫茫大軍中，再也找不見。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