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暽再次甦醒的時候,丹田劇痛,胸口悶悶的,像是有一股氣堵在那裏出不來,頭疼欲裂。

    “皇上,王爺醒了。”

    姬暽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他艱難地轉頭,就見一條明黃的金龍正在朝着他靠近。

    姬暽躺在牀上,走到牀邊的人身着龍袍,頎長如玉。

    視線上移,姬暽看到了一張並不算陌生的俊朗面龐,是他的侄兒姬鳳淵……

    但姬暽總覺得哪裏不對,這個“姬鳳淵”的眼神,不對勁。記憶回籠,姬暽腦海中飄着兩顆藥丸,和蘇默“美麗溫和”的笑臉。

    蘇默……蘇默?!姬暽瞪大眼睛看着“姬鳳淵”,終於意識到,這一定是蘇默假扮的!

    “皇叔,醒了?太醫給你看過,身體是很差,但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不必擔心。”蘇默在牀邊坐下,眸光關切。

    姬暽心中怒意蔓延,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因爲他昨夜服下的兩顆藥其中之一,將他毒啞了。

    “都退下。”蘇默擺擺手。

    宮女太監都恭敬地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了姬暽和蘇默。

    “這裏是無極宮。”蘇默微笑。

    姬暽蹙眉,無極宮?據他所知,西遼國皇宮中,沒有宮殿叫這個名字的。

    “原來這裏叫悅嵐宮,你應該不陌生纔是。回到京城後,你不是一直住在這裏嗎?”蘇默說。

    姬暽回神,這才發現,周遭確實很熟悉。

    “你知道爲何我將此地改名叫做無極宮嗎?”蘇默問姬暽。

    姬暽當然不知道,便是知道,也沒有辦法回答,因爲他如今成了個啞巴。

    “無極,諧音無姬。”蘇默說,“從今日起,這西遼,就不姓姬了。爲了省事,我會繼續假扮姬鳳淵,這件事倒要感謝你。你說,當初你自己直接坐了皇位多好,無恥下作的東西,非要裝做清清白白善良無辜,擱容小秋給我講的故事裏面,你這種行爲和人品,就叫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是不是很貼切?”

    姬暽對蘇默怒目而視,蘇默笑意加深,“怎麼?不能理解我爲何突然跟你翻臉?自認爲你的一面之詞無懈可擊?哪怕我有所懷疑,沒有找到證據之前,以我的性格,也不會動你?昨日你選擇光明正大地去見我,就是這麼想的吧?”

    姬暽心中一沉!蘇默說得一點沒錯,姬暽正是因爲了解蘇默的性格,又自認爲沒有破綻,他相信蘇默只要找不到證據,就不會對他出手。

    本來,這也沒錯。蘇默跟容嵐一樣,都是是非分明的人,不會不擇手段。

    但姬暽沒算到的是,蘇默有證據。

    先是在青陽城證實了青魅愛慕的男人是姬暽,讓蘇默決定,拿下姬暽再說,因爲事情跟他絕對脫不了干係。

    而昨夜,姬暽爲了自圓其說,不得不承認,他就是鬼道人找到的兒子。那麼,蘇默就更不需要客氣。

    不管姬暽怎麼解釋,在蘇默看來,都只有一種目的,黑鍋一定要讓容嵐的侄兒背,徹底撇清他自己。

    可事到如今,蘇默連那個鬼麪人是不是真正的容元風都仍舊存疑,怎麼可能被姬暽如此賣力的“表演”說服。

    若姬暽天亮之前的解釋是真的,要求鬼道人對蘇默下殺手的,不是姬暽,而是容元風,當初鬼道人殺蘇默之前,爲什麼不說一句“你擋了我孫子的路?”

    姬暽把誰當傻子呢?鬼道人那種至尊強者,連真孫子假孫子都分辨不出來嗎?

    姬暽的故事,看似完美,但細究之下,已經越來越站不住腳了。後面鬼麪人冒充他的親兒子利用鬼道人這一段,在蘇默看來,明顯是姬暽當時現編的,因爲在他起初的計劃裏,蘇默早就被鬼道人殺了,哪怕後來出了意外,姬暽也沒想到,鬼道人跑去殺蘇默,一時大意把他給出賣了!

    但事到如今,姬暽終於意識到,蘇默從一開始,就是衝他來的,就沒有相信過他!

    姬暽在做戲,殊不知蘇默只是在認真地看他演戲,配合的樣子無懈可擊,姬暽都信了。最終卻證明,小丑是姬暽自己。

    不是姬暽大意,而是人的行爲很難完全控制。他哪裏會想到青魅手賤在山上的一塊石頭上刻了他倆的名字,還偏偏被蘇默發現了?又哪裏會想到鬼道人嘴賤,還沒把蘇默弄死,先自曝是他兒子讓他那麼幹的……

    姬暽想當然地以爲,但凡容家人再出現,最在意的肯定是容元風,他只需要讓容家人相信,那人是容元風,後面的事就全在掌控之中了。

    可姬暽卻沒想到,蘇默不按常理出牌,根本不是來給容嵐找侄兒,而是極力想要找到證據,證明那不是容嵐的侄兒!

    兩者,天差地別。

    假如蘇默私心裏希望那是容元風,那麼主動權就在姬暽這邊。

    但事實上,蘇默希望那是假的。而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正面驗證鬼麪人的真假,而是拆穿姬暽的假面。

    鬼麪人是容元風這件事,到如今,依舊只是姬暽的一面之詞。不管容貌還是胎記,都存在巧合或人爲故意安排的可能。

    只要證明姬暽是僞善的,是幕後主使,滿口謊言,那麼他說的所有話,都不值得信任,其中包括,鬼麪人是容元風。

    姬暽終於後知後覺地想通了蘇默的目的,但爲時已晚。

    看到姬暽的神情,蘇默就知道,這朵“白蓮花”,終於清醒了。

    蘇默似笑非笑,“姬暽,你知道你輸在哪裏嗎?其實作爲青絕的徒弟,青魅的愛慕者,鬼道人的兒子,你本不該淪落至此。你最大的弱點,我方纔已經說過了,當了婊子,偏要立牌坊。原本權勢地位都唾手可得,你非要七拐八繞地到處潑髒水,以爲這樣就能洗白自己,到時候權勢地位是你的,完美的名聲你也要,是不是還想借此騙取我孃的信任,得到我娘?姬暽,你未免太貪心了。”

    姬暽面色鐵青,就聽蘇默接着說,“事到如今,我把你毒啞,是因爲你再說什麼,對我而言都沒有意義。你想要救自己,只能說服我相信你的義子是容元風,沒有別的選擇。但我不想再聽你編故事了。”

    “他是!”姬暽張嘴,無聲怒吼。

    蘇默微微搖頭,“指使青魅的人是你,指使鬼道人的也是你,那麼你所謂的,容元風完全失去控制,不聽你的,是根本不成立的。做主的就是你,這一點毋庸置疑。你接下來是不是要告訴我,是你控制了容元風,他其實是無辜的,是被逼的?這種伎倆,你那義子已經對我用過了,無聊得很。你們的確是一路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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