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到了一年除夕。

    從去年過年開始,容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每個人的人生,也都經歷重大轉折,進入了新的階段。

    容嵐終於實現了爲西遼容家報仇雪恨的夙願,且找到了兩個本以爲早已死去的侄兒,實爲意外之大喜。如今容嵐有了一個孫子,一個外孫,兩個外孫女,她每日除了政事之外,還有時間給孩子們做美食,做衣裳,教容元順唸書,日子過得很充實。

    除夕前日,容嵐到護國寺去還願,見到了慧明大師,與他聊了很久。

    容嵐直言,兩年之前,她的人生與如今截然不同,也根本無法想象到會有如此巨大的變化。雖然中間不斷經歷波折,也曾數次面對兇險的境況,但最終都得以化險爲夷,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容嵐覺得,一切變化的源頭,都是因爲她失而復得的愛女元秋。

    當時,慧明大師微笑點頭,“令愛確是福澤深厚之人。”

    容嵐正色道,“先前阿默來,慧明大師告訴他說,秋兒接下來還有一道劫數,不知大師是否能指點迷津,如何避過此劫?”

    蘇默跟容嵐說起,容嵐就上了心。其實當年西遼容家出事後,容嵐一度也有過老天無眼,神佛無心的念頭,很長時間都沒有踏足佛家之地。

    但當容嵐有了孩子之後,心態便不同了。在東明的這些年,她跟慧明大師見面的次數不多,但如今十分相信慧明大師是得道高僧。

    原因是,曾有一次容嵐帶着容元若和容元誠到護國寺上香,慧明大師見到他們,說了一句容嵐命中另有一女。

    當時容嵐覺得莫名其妙。因爲她的身體已經生不了孩子,且她也根本不想再生孩子。

    直到找回元秋,容嵐後來再見到慧明大師的時候,想起當初他說過的話,才終於明白其中含義。

    但容嵐當時問慧明大師,是否是窺得天機?慧明大師卻說,他只是會看相算命而已,並不懂什麼天機,也並不知道容嵐當年生產時的遭遇。

    不過從那以後,容嵐對慧明大師就越發尊敬,每年給護國寺添的香火錢也相當可觀。

    回到當下,聽到容嵐的問題,慧明大師撥弄着佛珠的速度並沒有任何改變,面色平靜如斯,彷彿早就料到容嵐今日的來意。

    “老衲說過,只是看相,並不懂什麼天機。”慧明大師微微搖頭,“令愛是仁善聰慧之人,只要固守本心,定能逢凶化吉的。”

    容嵐微嘆,知道慧明大師也不會說更多,便沒有追問。她在想,既然慧明大師跟蘇默提及此事,想來是提醒容家人,尤其是元秋,日後行事要更加謹慎,也是在提醒蘇默,要保護好元秋吧。

    容嵐從慧明大師那裏出來,就見容元誠站在院中的古松下,微微仰頭看着古松上的落雪,背影清瘦頎長。

    “小霧說你幫她吃了不少東西,怎麼也不見胖一些。”容嵐走過來,伸手輕輕拂去容元誠肩上的薄雪,是從樹上吹落下來的。

    容元誠聞聲回頭,笑意溫和,“三姐說我是長不胖的體質。”

    容嵐搖頭笑笑,“回吧。”

    母子倆一起往外走,路上碰到來護國寺上香的人,都紛紛行禮避讓。

    下山的時候,石階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有些滑,容元誠扶着容嵐,母子倆並肩往下走。

    讓容嵐想起容元誠小時候,她總是牽着他的手,怕他摔了。而活潑好動的容元若從來不肯被乖乖牽着慢慢走,總是風也似的跑到前面,有時候停下來等他們,等得不耐,又跑上來。

    自從元秋歸家,容嵐時常會想,如果元秋自小就在她身邊長大,該有多好啊。

    看出容嵐有心事,容元誠問她跟慧明大師說了什麼。

    容嵐並沒有瞞着容元誠,說了她心中擔憂的事。

    容元誠蹙眉,“此事三姐夫提過,但我認爲娘不必太過憂心。慧明大師的確慧眼不俗,但若是現在去問,他肯說的話,可能我們每個人命裏都有劫數,哪有那麼順利的?兩年之前,我們誰也想不到,會是如今這樣的光景。我覺得慧明大師很關心三姐,如此只是提醒我們保護好她。”

    容嵐點頭,“希望如此。這兩年,雖然算不得平順,但我經歷了很多以前從來不敢想的好事。如果老天覺得我得到的太多,大可以衝我來,怎麼都好,只求不要讓秋兒再經歷波折了。她走到今日,已經很辛苦了。”

    容元誠嘆氣,“如今根本沒影兒的事,娘千萬不要這樣想。這事三姐自己都知道,她說杞人憂天不可取,享受當下很重要。”

    容嵐眸光微暖,“秋兒一直都如此從容,這樣很好。”

    除夕這日,元秋尚未出月子。雖然多多少少有點悶,但並不只是因爲坐月子半月的時間,是自從懷孕到現在,她都沒怎麼好好活動筋骨,去年學會輕功之後她最喜歡在府中飄來飄去,也很久不能那麼玩兒了。初雪日,小雪貂回家後,元秋就說,希望她出月子之後再下一場大雪,她很想在雪中狂奔,再次體會一下自由的感覺。

    坐月子對元秋而言還算可以忍受,畢竟只有一個月的時間。雖然容嵐說,她生了雙胎,想讓她坐雙月子,但元秋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最清楚,可能剛出月子就在冰天雪地裏亂跑是不好的,不過坐雙月子也沒必要,她作爲醫者,很重視身體健康,不會亂來的。

    明日纔是初一,但兩個寶寶自從出生,就有穿不完的新衣裳,今日又換了元秋根本沒見過,也不知道是誰送的新衣服。

    兩個被打扮得十分喜慶的奶娃並排躺在牀邊的搖籃裏,蘇默輕輕晃着,眸中滿是笑意。

    容青辰醒着,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溼漉漉地看着元秋,粉嫩嫩的小臉兒上露出一抹笑來,元秋的心都要化了。

    容修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小拳頭擡起又落下。

    新生的寶寶,一天一個樣。剛出生的時候紅紅的還有點皺,很快就變得白白嫩嫩了。

    蘇默除了照顧元秋之外,目光都粘着兩個寶寶,怎麼看都看不夠。兩年前,他安靜而沉默地等待着死亡的降臨,那是他對悲慘人生無聲的抗爭。那時,他絕對想不到,他的人生會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改變。他曾經對人性,對血緣都失望透頂,但當他自己做了父親,才真正體會到血脈相連的奇妙感覺。

    一家四口正在享受溫馨時刻,元秋聽到了敲門聲。

    蘇默起身,繞過屏風,走過去開了門,見謝鏡辭在外面打轉。

    一見到蘇默,謝鏡辭就把他拽了出去,然後把門關上,怕冷風進去,凍着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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