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護國寺必須在山腳下車下馬,步行上去,秀清庵雖然位置偏僻,常年香火冷清,但因爲這裏事實上是東明官家貴族懲戒犯錯女子的地方,爲了方便“探視”,有一條可容一輛馬車過的大路,直接到秀清庵大門外。

    馬車開始上山,突然的傾斜讓君靈馨身子歪了一下,驚呼一聲,陸哲睜開眼,伸手攬住了她,便沒有放開。

    陸哲的沉默讓君靈馨神情忐忑。她當然知道陸哲對於她要找來孟嫺當面道歉這件事不情不願且十分不滿,但她不解的是,陸哲爲什麼不僅允許她來,還要陪着一起來呢?

    過去陸哲的虐待給君靈馨留下的心理陰影到如今都依舊伴隨着她。去年陸哲從西遼歸來,搖身一變當了王爺,君靈馨以爲她很快就要下堂了,她也希望可以離開陸哲,但問題在於孩子。

    君靈馨想要帶走兒子,陸哲就說她要走自己走。雖然君靈馨如今依舊有靠山,她的祖母母親和兄長妹妹待她都不錯,但他們也不可能去幫着君靈馨跟陸哲爭兒子。

    於是,君靈馨爲了孩子,只得留在了陸哲身邊。但她以爲陸哲很快就會找別的女人,可沒想到,她出了月子沒多久,陸哲就又上了她的牀。

    君靈馨沒有拒絕的理由,也反抗不了,而她牴觸與否,陸哲並沒那麼在意。

    又懷上的時候,君靈馨覺得老天一定是在捉弄她,可陸哲當時抱着大兒子笑得很開心,說希望給兒子生個妹妹,最好像君青瑤一樣活潑好動……

    君靈馨一直捉摸不透陸哲,雖然如今的生活比以前好太多了,可她仍舊怕陸哲,這一點不是誰勸兩句就能改變的。

    “王爺,王妃,到了。”

    趕車的侍衛話落,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陸哲等君靈馨坐得平穩,才放開她。君靈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陸哲的身體觸碰總讓她條件發射般懼怕,哪怕如今肚子裏懷着陸哲的第二個孩子。

    “秀清庵不準男人進去,我自己去。”君靈馨平復了心情後,看着陸哲說。

    陸哲依舊面無表情,“閉嘴,我自有安排。”

    君靈馨怯怯地低了頭,不敢說話了。

    侍衛被陸哲叫過來,陸哲隔着車簾吩咐道,“你去,讓人通知孟嫺,就說馬車裏的是三公主駙馬蘇默,前來拜訪,請她出來相見。半個時辰之內,若等不到,便會離開。”

    侍衛雖然有些疑惑,但仍是點頭,轉身朝着秀清庵走去。

    君靈馨神色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在幹什麼?”爲什麼要謊稱是蘇默來找孟嫺?她是來向孟嫺道歉的,她就知道,陸哲要一起過來,肯定沒好事!

    陸哲冷哼,“我說了,你閉嘴!”

    君靈馨臉色難看,鼓起勇氣說,“你能不能不要再害人了?孟嫺本來就跟我們無冤無仇,我們都把她害成這樣了,我只是想當面跟她道歉,你爲什麼又騙人?這跟蘇默沒有任何關係,你這樣做,到底是什麼意思?”

    “君靈馨!”陸哲咬牙切齒,“不要再挑戰我的耐性!若不是因爲你懷着身孕,我……罷了,你好好坐着,我要做的事,自有道理,過後你會明白的!”

    “若是讓元秋知道……”君靈馨覺得陸哲不知好歹。容家人對他那麼好,他作甚要拿蘇默來騙人?方纔對侍衛說的那些話好像蘇默跟孟嫺有什麼關係一樣,元秋知道了會怎麼想?

    “我那表妹比你聰明百倍,她若知道,只會贊成!你不懂就不要廢話!”陸哲忍着怒意,抓起座下的毯子,扔到了君靈馨身上,“山裏冷,蓋上,坐好!”

    君靈馨把毯子打開,裹住自己,縮在角落,沒再言語。

    卻說陸哲的侍衛到門口就被攔下了。

    “請轉告孟嫺孟小姐……”侍衛說。

    “秀清庵沒有什麼小姐,她已皈依佛門,法號靜寧。”老尼姑板着臉說。

    侍衛點頭,“那煩請這位師太轉告靜寧師父,我家主子是當朝三公主駙馬,有事請見,希望靜寧師父能出來一敘。我家主子會等半個時辰,若靜寧師父不願前來相見,自會離開。”

    老尼姑面色不虞,一聽就覺得這裏面有些不可說的事。但秀清庵的情況比較複雜,不是單純的佛門清靜之地,是絕對不敢得罪皇親貴族的,說是不準男客進入,但類似的在門外叫人出去見面的,不是頭一回。

    侍衛話落,就給老尼姑塞了張銀票。他是陸哲最得力的屬下,頗爲精明,對這秀清庵的“規矩”有所瞭解。

    老尼姑目光掃過銀票上的數字,快速地塞進了自己袖中,面色稍霽,“你們且等着,貧尼前去知會靜寧一聲,她是否願意出來,只看她的意願。”

    侍衛謝過,看着老尼姑離開,他轉身走到馬車旁,低聲稟報陸哲。

    “好,你在這裏守着,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馬車。”陸哲說。

    侍衛應聲,陸哲看向不明所以的君靈馨,“我回來之前,不準出去,不準出聲!”

    君靈馨下意識地點頭,下一刻,車簾晃動了一下,馬車裏已經沒了陸哲的影子。

    君靈馨差點說出口的“你去哪?”又咽了回去……

    侍衛看着陸哲運起輕功,越牆進入秀清庵,連忙觀察四周,山林幽靜,沒人看到。至於陸哲要做什麼,侍衛不清楚,也不敢問。

    收了錢的老尼姑徑直來找了孟嫺。

    因爲孟嫺來秀清庵之前的身份和孟家的打點,她如今獨自住一個院子。至於將她帶進門的師父玄思,她們的師徒關係在秀清庵裏都是個祕密。孟家人,包括原來在莊子上伺候孟嫺的下人,所知道的都是孟嫺突然有一天拿剪刀絞了自己的頭髮,死活都要出家,在那之前並沒有跟外人接觸過。

    孟嫺正坐在房中抄寫經書,但有些坐不住。屋裏太涼了,椅子太硬了,僧袍上有股子讓她十分不喜歡的味道,空氣中滿是香火氣,讓她很難受。毛筆和墨的質量都很差,紙張也不是她曾經寫字最喜歡用的那種最貴的宣紙,茶杯是粗瓷的,花瓶太劣質了……

    總之,孟嫺來到秀清庵之後,處處不適應,這不是她放句狠話,短時間之內就能立刻習慣的。

    因爲她作爲孟家嫡出小姐,自小養尊處優,出入都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她對衣食住行素來十分挑剔,家中長輩寵着,姐姐孟儷也讓着,她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哪怕是先前被送到莊子上養病,她的祖母和母親爲了讓她住得舒適,專門讓人搬去了兩大車的東西,平素喫的食材也都是直接從孟丞相府送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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