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順哭得嗓子都啞了,一抽一抽的,埋在元秋懷中不起來。

    聽腳步聲響起,元秋轉頭,就見一個劍眉星目的俊美男子站在窗外看着她。

    四目相對,顧楓擡手揮了揮,咧嘴笑,“小師妹,我是顧楓。”

    元秋莫名覺得這人有點憨。陽光灑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一身正氣,坦坦蕩蕩,笑如三春暖陽。

    元秋不期然想起當初在松林鎮見到的東明雙子星的背影,一紅一綠。

    這位,定是沐振軒的高徒,旬陽侯府世子顧楓。

    “人比花嬌”鸚鵡花花開口刷了一波存在感。

    倒有些不合時宜。元秋的養父養母才過世,沒有玩樂的心情。

    顧楓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帶來的禮物太浮誇,一巴掌把無辜的花花拍飛,轉身進了門。

    花花撲閃着翅膀,落在院中海棠樹上,又叫了一聲“人比花嬌”,然而並沒有人理它。

    “師兄,我叫沐元秋。”元秋沒起身,只輕輕頷首。

    “好名字”顧楓點頭,“小師妹這些年受苦了,既已回家,以後便無需擔心。若有人欺負你,只管告訴我”

    顧楓說着,把胸脯拍得啪啪響,元秋心中微暖,“多謝師兄,我會的。”

    “那個你節哀,逝者已矣。”顧楓並不擅長安慰人。

    元秋搖頭,“我沒事。”

    顧楓看元秋面色平靜,不見哀慼,微嘆一聲,“你能想開就好,阿誠那小子性子悶,容易胡思亂想,你得空也勸勸他。”

    “好。”元秋應下。

    林安順偷偷去看顧楓,顧楓長臂一伸,便把他抱過去了。

    “這麼看還真像。”顧楓給林安順擦着眼淚說。沐元誠小時候白淨秀氣,眉眼和如今的林安順頗有幾分相似。

    顧楓抱着林安順到院子裏去看鸚鵡,也不知跟林安順說了什麼,小傢伙很快便不哭了,看着顧楓很是崇拜的樣子。

    “阿姐,大師兄說我不哭的話,就送我一匹馬”林安順跑進來,抱住元秋的腿,揚起小臉兒,眼睛亮晶晶的。

    小孩子的悲傷來得快,去得也快。

    “我都沒有馬呢。”元秋蹙眉。

    “大師兄說那隻好漂亮的鳥兒是送給阿姐的”林安順指了指外面樹上。

    鸚鵡花花對着元秋拍了拍翅膀,嗲聲嗲氣,“人比花嬌”

    元秋:行吧,顧楓果然是直男審美,認爲她會喜歡這種色彩斑斕又能夸人美麗的小動物。

    但其實,元秋也想要一匹馬。不過這個可以問她家美人孃親要,問題不大。

    沐元若的丫鬟飄絮送來溫熱的飯菜,元秋陪着林安順吃了些,給他換上一身重色衣裳,自己身着素色衣裙,姐弟倆去找容嵐。

    容嵐已讓人準備好壽衣棺材,但靈堂自是不能設在沐家的。

    沐振軒安排了一些人,今日便送林家夫妻回故土祖墳安葬。

    棺材就放在客院裏。

    元秋牽着林安順過來,林安順小臉發白,不敢往前走。

    “小弟,爹孃是去天上當神仙了,以後會保佑你的,不要怕。”元秋低頭說。

    容嵐面如冷霜,“阿誠,帶阿順過去磕頭。”

    沐元誠垂眸,走過來,抱林安順過去,兄弟倆一起對着林厚和小馮氏的棺材磕了三個頭。

    沐元若和顧楓就站在院中樹下瞧着。

    “師妹,小師妹一點兒都不像鄉野之地長大的。”顧楓小聲說。

    沐元若輕哼,“怎麼你很失望那是我妹,天生高貴”

    顧楓嘴角微抽,“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有些意外。”

    沐元若睨了顧楓一眼,“不準打我小妹的主意”

    顧楓扶額,“你們都是我妹妹”

    那邊容嵐又讓元秋過去給林厚和小馮氏磕頭,畢竟是他們把她撫養長大。

    元秋在磕頭時,心中默語,希望林厚和小馮氏在天有靈,真能保佑他們的兒子平安順遂吧。

    “到此爲止,都回去吧。”容嵐話落,看向顧楓。

    顧楓立刻站直,“師孃有事儘管吩咐”

    “你這幾天有空多陪陪阿誠。”容嵐說。

    顧楓頷首,“師孃放心,我稍後回去收拾行李,搬來跟師弟同住”

    “不需要。”沐元誠皺眉。

    “我不管,師孃吩咐的。”顧楓話落轉身就走。

    “娘,我沒事。”沐元誠看向容嵐。

    容嵐搖頭,“你大了,有些心事不願跟娘講沒關係,跟楓兒喝喝酒打打架,也挺好的。”

    姐弟四人離開後,容嵐讓人封上林厚和小馮氏的棺材,並未再耽擱,便安排送走了。

    至於趙家三口的屍體如何處置,容嵐根本不關心。

    一早京城便傳開沐家尋回流落在外的二小姐之事,沸沸揚揚。

    高僧斷命一說,有人信,有人不信。

    信息寥寥,但流言越傳越“豐富”。

    據說,沐元秋貌醜無鹽,粗鄙俗氣。

    據說,沐元秋大字不識,琴棋書畫樣樣不通,禮儀規矩處處不懂。

    不知從誰而起,“京城第一村姑”的名頭就這樣穩穩地落在了沐元秋頭上,成了個談資和笑柄。

    雖然,正在談論和取笑她的人,都不曾見過她。

    容嵐得知,並未做什麼。她的女兒如何,自己清楚,詆譭嘲諷元秋的人,早晚被打臉,不急。

    旬陽侯府就在隔壁,顧楓到家時,尚未到正午。

    顧楓的父親顧航多年前戰死沙場,如今府裏只老侯爺顧淮,顧航的遺孀柳曼姝,和世子顧楓三位主子。

    顧楓簡單收拾幾件衣服,去找顧淮,下人說老爺子到柳太醫府上喝茶去了。

    顧楓又去找柳曼姝。

    柳曼姝常年禮佛,深居簡出,極少管顧楓的事。

    連外人都說,顧楓像是沐家的半個兒子,他從小到大在沐家的時間比在顧家都要多。

    到靜心院,柳曼姝身旁的厲嬤嬤出來說,夫人正在誦經。

    顧楓對此習以爲常,“嬤嬤告訴我娘一聲,我到沐府住段日子。若有事自去那邊尋我。”

    厲嬤嬤點頭,“是,老奴會稟報夫人。”

    顧楓便揹着包袱瀟灑離開。

    厲嬤嬤進門,房中香菸嫋嫋,素衣女子端坐蒲團之上,微閉雙眸,口中吟誦着毫無起伏的經文。

    “夫人,世子爺說要到隔壁沐家住些日子。”厲嬤嬤稟報。

    “你方纔未說完的那些流言,繼續。”柳曼姝睜眼,緩緩起身。

    她身量不高,清瘦單薄,皮膚白得透着幾分病態,柳眉細長,眼眸沉靜,帶着易碎的柔弱感。

    厲嬤嬤又講了些外面流言中對沐元秋的評價。

    柳曼姝沒有幾分血色的面上浮現出一抹涼薄的笑來,“京城第一村姑,我喜歡,很配容嵐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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