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敬佩容嵐的豁達,但這並不代表容嵐不在乎沐振軒。能讓她這樣的女子放下仇恨,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並不容易。

    因此,元秋希望沐振軒不要辜負容嵐隱藏在冷靜理智下珍貴卻易碎的深情。

    日暮時分,顧楓和沐元誠帶着林安順回府。

    林安順被顧楓背在背上,眼眸晶亮。

    沐元誠自不可能像林安順那般快樂得沒心沒肺,那是僅僅屬於孩子的天賦和特權,在顧楓身旁,他不必強顏歡笑。

    準備進門時,身後傳來馬蹄聲。

    沐振軒入宮議事歸來,晚霞的餘暉爲他高大偉岸的身影灑上一層金紅的光。

    沐元誠有剎那的晃神,剛剛彷彿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但轉瞬即逝的念頭並未抓住,沐振軒已下馬到了近前。

    “爹”乖巧的聲音,不是沐元誠,是林安順。

    沐振軒把林安順抱過去,大掌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笑容爽朗,“出去玩兒了高興嗎”

    林安順點頭,“高興”

    沐振軒的眼神落在顧楓身上,眸光明滅間,笑意不減,“楓兒還不回家”

    顧楓正色道,“師孃請我來陪阿誠同住。”

    沐振軒這纔看向沐元誠,微嘆一聲,“也好走吧”

    元秋下晌睡了一覺,醒來時天光已暗,房中點了燈。

    沐元若靠在牀邊看書,見元秋睜眼,便放下書去扶她,“小妹,好點了嗎”

    “好多了,我沒那麼嬌弱。”元秋笑笑坐起身。

    “等你頭上的傷疤消失,武功超越我,纔算不嬌弱。”沐元若表示不要元秋覺得,她要她覺得。

    雖然元秋早想習武,但聞言頗有壓力。段嶸說過,她骨骼長成,已過了最佳的習武年紀。想要超越自小練武的沐元若,絕不容易。

    但元秋會盡力試試。不爲超越誰,這是她想要的。

    沐元若拿出一個不大的青玉瓶來,“這是我從朋友那裏要來的玉容膏,祛疤靈藥,你每日睡前淨面後塗上薄薄一層,等用完我再想辦法。”

    元秋有些驚訝。她聽過玉容膏,柳仲說此物因藥材稀少珍貴,十分難得,只東明皇宮有。

    元秋好奇沐元若的朋友是什麼人,但恰逢容嵐派人叫姐妹倆到清容院用晚膳,便也沒問。

    依舊是容嵐親自下廚,桌上有一盤熱騰騰香噴噴的紅燒魚。

    顧楓笑得燦爛,“多謝師孃”

    沐振軒可以喫魚,但從多年前開始便跟着容嵐不再喫這些。沐元誠也完全沒有興趣。

    顧楓和林安順兩人霸佔那條魚,林安順喫得小嘴鼓鼓,又問如此美味,爲何哥哥姐姐都不喫。

    沐元若笑說是他們不愛喫,讓林安順多喫點。

    魏嬤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打破了其樂融融的氣氛。

    鄒氏身體不適,要見沐振軒。

    容嵐神色淡淡,“你去吧。”

    沐振軒皺眉,起身離開。

    沒過一會兒,沐元誠揉了揉額頭,“娘,我喫好了,有點累,想早點回去。”

    “也好。”容嵐點頭。她對孩子素來尊重,便是有要求,也是循循教導,嚴厲之下都是溫柔包容。

    顧楓最愛容嵐做的菜,還沒喫好,並未跟着沐元誠一起離開。

    榮華堂。

    鄒氏靠坐在牀上,面沉如水,見沐振軒進門,臉色更差了,“林家那對夫妻是怎麼死的”

    沐振軒嘆氣,“懸樑自盡。”

    房中沒有其他人,鄒氏冷聲說:“我看,要不是容嵐,要不就是那個野種,故意逼死那對夫妻”

    後窗下是一片小花園,沐元誠背貼牆,靜靜地站在那裏。

    再次聽到“野種”二字,他眼眸之中多了幾分冷厲。

    至於沐元誠爲何藉口離席來此偷聽,原因很簡單,他想知道鄒氏有什麼打算。不爲自己,爲容嵐。因爲不論如何,容嵐都是他的母親,他絕不準任何人傷害她。

    沐振軒聽到鄒氏的話,面色不虞,“娘不要無端臆測容嵐根本不是那樣的人,阿誠是娘看着長大的,那孩子心地純良,怎麼可能做出逼死親生父母的事”

    “你就是糊塗被容嵐哄得團團轉今時不同往日那對夫妻活着,那個野種的身份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到時容嵐如此自處”鄒氏氣哼哼地說。

    “娘,我說了,不是容嵐做的,是那對夫妻不想拖累阿誠,甘願赴死。此事到此爲止,休要再提”沐振軒擰眉。

    鄒氏重重捶牀,“阿誠阿誠他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以爲我想理會容嵐我只在乎沐家的血脈不能斷今日你必須給我一個準話”

    沐元誠眸光微凝,就聽沐振軒的聲音傳來,“孃的心情我理解,此事我會再與容嵐商議,請柳太醫爲她好好調理身體,其他看天意。我意已決,納妾之事,再不要提了。”

    鄒氏聞言,瞪着沐振軒說不出話來,眼睛翻白,暈過去了

    沐元誠靜悄悄離開,腳步輕快起來,到花園去,精心剪了一束開得正好的迎春花,又回清容院,插在容嵐書房窗臺的白玉花瓶裏。

    晚膳剛結束,孩子們離開,容嵐進書房。

    沐元誠抱着花瓶轉身,露出今日第一抹笑來,“娘,我方纔到園子裏走了走,覺得好些了。”

    嫩黃鮮亮的小花兒連成串,爲沐元誠清朗雋秀的面龐染上了幾分溫和暖意。

    “那就好。”容嵐見沐元誠心情轉好,笑意溫柔,“早點回去休息,睡不着就跟楓兒對弈幾局,他定在尋你呢。”

    “那我先回,娘也早些歇息。明日我陪娘和二姐一起去柳太醫府上致謝。”沐元誠點頭。容嵐提了明日要去柳家,當時沐元誠沒想去,現在改主意了。

    聽到沐振軒對鄒氏的話,沐元誠心中輕鬆許多,他希望如今這個圓滿的家不要被破壞。

    沐元誠走出清容院的時候,沐振軒尚未歸來,他想定是鄒氏裝病拖着沐振軒,一哭二鬧逼他納妾,不過結果定會讓鄒氏失望的。

    但沐元誠並不知道,此時,沐振軒已不在鎮國公府

    旬陽侯府,清幽雅然的靜心院。

    厲嬤嬤回頭,見門口陰影中那道高大身影,神色驚駭,立刻垂了頭去,默默退下。

    燭光搖曳,柳曼姝正神情專注地抄錄佛經,擡眸看了一眼,手中筆一晃,紙上多了個墨點子。

    她垂下頭去,換了張新紙,重新寫,只是微微顫抖的手錶明內心不復平靜。

    沐振軒面色冰寒,從陰影中大步走出來,一手奪了柳曼姝手中的筆扔在地上,一手扼住柳曼姝的脖子,把她拽了起來

    “元秋的事,桂嬤嬤的所作所爲,是你在背後搞鬼”沐振軒厲聲質問,卻是肯定的語氣,顯然早已猜到事實真相。

    柳曼姝蒼白的臉色更顯羸弱,她癡癡地看着沐振軒,眸中泛起朦朧水霧,沒有血色的脣卻微微翹起,“軒郎,你不該感謝我嗎雖然你當年移情別戀拋棄我,但我不計前嫌,替你和容嵐尋回了寶貝女兒呢。”

    “柳曼姝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你處心積慮做那些事,到底想怎麼樣”沐振軒甩手,柳曼姝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悶哼一聲。

    “軒郎真是好生絕情呢”柳曼姝慢慢爬起來,扶着桌子,微微喘氣,依舊在笑,“元秋,是叫這個名字吧苦命的孩子,本該錦衣玉食地長大,卻流落在外。若非容嵐趕走桂嬤嬤,我偶然碰上,與她聊了幾句,都不知道原來所謂的龍鳳胎是假的。我好心安排,讓你們知曉,否則元秋那丫頭這輩子就毀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沐振軒握緊拳頭,又問了一遍。

    柳曼姝身子一歪,軟軟地倒在了沐振軒懷中,語氣輕輕柔柔,帶着三分涼薄笑意,“那個祕密,你很怕容嵐知道吧可是,我也想當鎮國公夫人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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