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星無月,火把照亮山谷。
倒地的馬車,慘死的屍首,流淌的血河,觸目驚心。
“大人,鎮國公到了。”王太守的屬下話音剛落,他轉頭,就見沐振軒帶領兩名隨從,從紅林城的方向策馬疾馳而來。
兩個時辰前,他們在鳳陽城門口分開,沐振軒走官道前去紅林城接親戚。
原本這種劫財殺人案件,王太守並不會親自到現場查探。但當時恰逢沐振軒在旁,他管轄的地域出現這種事,面上無光,便說要親自查案。
結果,這一查不得了,死者的身份確定時,王太守渾身冷汗直冒,連忙讓人去通知沐振軒。這是沒法遮掩的,只能選擇讓沐振軒親自過來瞧瞧,省得事後說不清楚。
“國公爺,這”王太守深深嘆氣。
沐振軒一把推開他,走上前去,單膝跪在鄒銘的身體旁邊,面色鐵青,“我舅父一家與人無冤無仇,只是途經此地,到底是誰下這樣的狠手”
“下官已派人前去搜查這方圓百里,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定不會放過萬望國公爺節哀啊”王太守沉聲說。
明顯的劫財殺人。鄒家人身上值錢的東西一件不剩,連鄒婉茹的首飾都被人洗劫一空。她的耳墜是被人生生扯下去的,耳垂撕裂。
沐振軒親手將鄒銘鄒耀光和鄒婉茹死不瞑目的雙眼合上,神色悲慟。
王太守命人將屍體先運回鳳陽城,再三跟沐振軒保證,一定抓到兇手。
鳳陽城和紅林城兩邊官府合作,天亮之前便有了結果。
是一夥流竄的山匪,窮兇極惡,在他們的賊窩裏發現了鄒家人的財物,還有從別處搶來的東西。
但整個賊窩也沒活人了。
從現場情況看,疑似分贓不均導致內鬥,在山下發現兩個帶着金銀珠寶的匪徒,因受傷過重也已死亡。
而紅林城那邊所調查到的情況是,鄒氏一家租賃下一座小宅子住了半月,前面十日鄒家下人每日都會到醫館去抓祛風寒的藥,後面幾日沒再去,出事前一日,購置了馬車新衣,沒走官道,選擇近路。
由此可以推斷,因鄒銘身染風寒,一行人在紅林城暫住養病,病養好了,便再次上路趕赴京城,出發前還專門購置了體面的車馬衣物,爲了早日抵京走近路,卻遭遇不測。
這跟沐振軒手中鄒銘寫給鄒氏的書信也完全可以對得上。鄒銘說的就是在紅林城養病,病好之後儘快前往京城。
至於掩藏在書信下面不可告人的那些心思目的,隨着鄒家人的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而從頭到尾,沒人看到沐振軒曾在鄒家人出事前去過紅林城。
王太守卻可以爲沐振軒作證,鄒家人出事的時候,沐振軒纔到鳳陽城,他們在一起敘舊。
天衣無縫。
沐振軒作爲東明國兵馬大將軍,不可長期離京。他購置棺材,收殮了屍體,安排人護送回鄉,而自己帶着隨從,趕回京城去了。
時間回到四月的最後一日。
鄒氏正在做着抱孫子的美夢,而容嵐帶着兒女應約前往孟丞相府赴宴。
在丞相府大門外,正巧碰上蘇默和元秋。
騎馬的蘇天仙這兩日已成爲萬安城裏新的風景線,說是俊美如天神也不爲過。
“天仙哥哥”林安順被沐元誠從馬背上抱下來,便跑過去抱住了蘇默的腿,跟他十分親暱的樣子。
外人看在眼中,倒是真意外。蘇天仙娶了沐家小姐,似乎跟沐家處得很不錯的樣子。
因爲被林安順拉着,蘇默就自然而然跟沐元誠走在了一起。
在外人面前,沐元誠自是表現得跟蘇默是一家人的模樣,笑臉相迎,沒話找話
“你來幹什麼”沐元誠小聲問。以往蘇默除了宮裏的宴會不得不參加之外,其他東明貴族的宴會從不出現,也沒人請他。
“請帖裏面有我的名字。”蘇默回答。
沐元誠:
容嵐帶着兩個女兒出現,孟夫人盧氏親自出來迎接,這待遇,也是獨一份了。
不過關於元秋曾經給貴妃孟儷接生,成親前夜爲孟家三少夫人接生,等於救下十四皇子和孟家長孫一事,外人並不知曉。
救人自然是好事,傳出去也是美名,但孟儷叮囑過,此事不可聲張。
道理很簡單。
若是沐家想讓元秋美名遠揚,便會主動傳消息出去,爲她打造好名聲,這其實並不難。
但事實是,元秋從鄉野之地被尋回之後,這幾個月都處於萬安城輿論的風口浪尖,不瞭解她的人背地裏極盡嘲諷,她的親事也被人百般嘲笑,可沐家並未特意闢謠控制輿論,反而聽之任之。
丞相孟稼說,這應該是容嵐的意思。她的女兒在世人眼中是個大字不識粗鄙無禮的村姑,都逃不掉被皇室安排親事的命運,再高調地做些什麼,只會招來更多麻煩。
“有真本事的人,纔有資本不在乎名利。當下看不起她的人,早晚會發現,是他們愚昧膚淺。”這是孟稼對元秋的評價。
“可算是來了,沐夫人快請。”盧氏也是出身名門望族,素來清高,不苟言笑,這會兒拉着容嵐的手,頗爲熟絡的樣子。
就比沐家人稍晚片刻抵達的柳曼姝,看着盧氏與容嵐走在前面,而只有孟府一個婆子來帶她,雖面色如常,眸光卻黯了幾分。
男賓和女賓在不同的地方,顧楓也沒管柳曼姝,一進門便又去找沐元誠了。
女賓都在孟老太君的松鶴堂坐着,柳曼姝進門時,就見容嵐坐在離孟老太君不遠的位置,對面是太子妃。
孟家儼然把容嵐當做最尊貴的客人來招待,而孟老太君還拉着元秋的手坐在她身邊說話,很是親熱。
孟老太君聽嬤嬤提醒,才發現柳曼姝來了,笑着招呼她,“你可是稀客,有幾年沒見了。”
柳曼姝微笑着賠罪,也沒人給她讓位置,便坐在了離門口不遠的地方。
她原本出身就低,雖然嫁進旬陽侯府,但這些年不常出門,在座的夫人對她都不熟悉,自不會上趕着跟她說話。
但容嵐不一樣。
她在東明國貴夫人圈子裏素來是特別的存在。雖然出身西遼,但是實打實的真貴族,這些年從未與人交惡,也從不討好任何人,該出席的場合都會親自露面,不卑不亢。
忽略政治派別的因素,容嵐在貴族圈子裏,可以算是唯一一個男人不敢輕視,女人不會嫉妒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