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傳言之中,又污衊沐元誠貪戀榮華富貴,在與親生父母相認之後,暗地裏逼死他們,好讓自己能繼續留在沐家當世子。

    一時間,曾經光風霽月的東明雙子星之一,成了百姓口中出身卑賤,惡毒無恥的人。

    甚至很多人拿沐元秋和沐元誠這兩個曾經交換人生的姐弟來比較,說鳳凰便是落了難,也會涅槃重生,而草雞飛上枝頭,也永遠變不成鳳凰。

    容嵐剛把棺材安置在沐家,還未讓人設靈堂,就聽到紅苓稟報,說外面流言沸沸揚揚。誇元秋的,罵沐元誠的,都不絕於耳,彷彿成了一場狂歡。

    容嵐神色疲憊,她知道是誰做的,但當下,並不打算阻止。

    這是爲了沐元誠的安危考慮。他越是被沐家拋棄得徹底,在西遼人手中反倒越安全。當他的價值不再只是身份和與容嵐的關係時,纔不會被某些人當做報復泄憤的對象,也才能找到脫身的機會。

    得知容嵐歸來,君紫桓立刻帶着沐元若前來沐家,他們最關心的,當然是容嵐帶回來的棺材中,是否真是沐元誠。

    容嵐只說,讓他們自己看。

    君紫桓看到棺材裏那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便攔着沐元若不讓她看。

    沐元若從頭到尾都怔怔地不說話,君紫桓以爲她傷心過度,便帶她回去了。

    其實容嵐揹着君紫桓暗示過沐元若,那是假的,但需要保密。

    沐元若選擇瞞着君紫桓,因爲身處皇室,有些事他不知道,才更安全。否則事後被君兆麟或君紫鈺發現他藏着掖着,對他沒好處。

    但君紫桓很聰明,他從容嵐的態度之中便猜到了什麼,故作不知,也不打聽。對他這個岳母,他素來敬重佩服,知道容嵐的安排自有道理。而他在皇室長大,深諳一件事,知道的祕密越多,死得越快,沒心沒肺反倒能活得長久些。

    君兆麟宣容嵐進宮,詢問的也是沐元誠之事。

    容嵐說,沐元誠真的死了,她帶回來的屍體就是。

    君兆麟自是不懷疑容嵐的判斷,言稱讓她節哀順變,也並未給沐元誠追封什麼名頭。

    “老太君等着見夫人呢。”魏嬤嬤來了清容院請容嵐。

    容嵐已經記不起她上次踏足榮華堂是什麼時候了。雖然她不會阻止那些流言,但這不代表她認可鄒氏的行爲。

    沐元誠是鄒氏看着長大的,曾經也祖慈孫孝。容嵐記得沐元誠先前外出,不管到什麼地方,都會給鄒氏精心挑選禮物帶回來。每年鄒氏過壽,沐元誠都會早早地開始準備壽禮,花費時間和精力親手給鄒氏雕刻精美的玉雕。

    容嵐思及此,心中酸澀,她的兒子那樣善良孝順,到頭來卻被如此對待,這讓她對沐家更是失望透頂。

    “振軒可好?他怎麼沒有一起回來?”鄒氏一見容嵐便問起沐振軒。

    容嵐神色淡漠,“過些日子就回來了,要等皇上傳召。”

    鄒氏看着容嵐的態度,心中不滿,冷哼一聲,“也不瞞着你,沐元誠的事是老身讓人傳出去的,他已經死了,你就別再惦記了,沐家對他仁至義盡,什麼都不欠!他不能進沐家祖墳,你根本就不該帶他回京城來,直接把他送林家村安葬便是!”

    容嵐眸光微寒,卻說了一聲,“好。”

    這下換鄒氏意外了,沒想到容嵐這麼好說話,轉念便覺得容嵐之前對沐元誠也是虛僞,並非真心,應該是爲了保住鎮國公夫人的位置,所以纔要留着一個假兒子。

    於是,鄒氏說話便更無所忌諱了,“那你自己安排吧,反正如今皇上知道,天下人很快都會知道,那不是沐家的種,讓他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天經地義!你早年傷了身子不能生,得早日給振軒納妾,大不了生了兒子養在你名下,這是爲你好,不然你也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我不同意。”容嵐冷聲說。

    鄒氏眉眼一橫,坐直了身子,這半年積攢的怒氣一下子爆發了,“你不同意?你憑什麼不同意?你沒給振軒生下個傳宗接代的兒子,還不准他納妾,是存心要讓沐家斷子絕孫嗎?容嵐,別以爲會舞刀弄槍就多了不起,你一個西遼叛將,離了沐家,什麼都不是!進門多年無所出,不用問振軒,我都能直接休了你!告訴你,納妾之事勢在必行,便是鬧到皇上面前,你也沒理!”

    “我容嵐,絕不會跟別的女人共侍一夫。”容嵐神色淡漠,“是否要納妾,你兒子的態度,你早該清楚了不是嗎?”

    “你!”鄒氏一聽這話,氣了個倒仰,“你還想禍害振軒到什麼時候?真要看着沐家斷子絕孫你才高興嗎?”

    容嵐突然笑了,“是啊。”

    鄒氏險些氣暈過去,怒吼着讓魏嬤嬤拿文房四寶來,她要立刻替沐振軒休了容嵐!

    魏嬤嬤感覺不對,想勸說兩句,畢竟沐振軒不在家,她可是知道沐振軒多麼在乎容嵐的。

    誰知這回鄒氏鐵了心,又認爲自己理直氣壯,多年積怨,一刻都不想再忍,非要將容嵐掃地出門!

    容嵐就那樣靜靜地坐着,看着鄒氏親筆寫了休書,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東明律法,兒媳無所出,公婆有權力將其休棄,甚至不需要兒子同意。

    “滾!滾出沐家!”鄒氏將休書扔向容嵐,厲聲說道。

    容嵐拿着休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起身,一言不發地走出去。

    魏嬤嬤突然有些不安,“老太君,是不是太草率了?”

    鄒氏仍在氣頭上,“這件事,我早就想做了!休要多言!傳消息出去,就說容嵐進門多年無所出,不肯爲振軒納妾,不敬婆母,揚言要讓沐家斷子絕孫!我看她還有什麼話說!”

    魏嬤嬤只得應下,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君紫桓把沐元若送回去之後,又把林安順送回來。

    “娘,爹和哥哥呢?”林安順撲到容嵐懷中,揚起小臉問。

    容嵐輕撫林安順的腦袋,“阿順,以後沒有爹,你願意嗎?”

    君紫桓愣住,林安順滿是不解,“爲什麼呢?”

    容嵐微嘆,哄着林安順說,他們要到南安王府住幾天。

    林安順是喜歡那裏的,能跟容嵐在一塊兒便很高興,乖乖地被紅苓帶下去了。

    “娘,這是怎麼……”君紫桓不解。

    “我被沐振軒的娘休了。”容嵐神色平靜。

    君紫桓目瞪口呆,“什麼?簡直荒唐!她憑什麼那麼做?”

    “沒什麼,不必過於驚訝,這就是我想要的。”容嵐神色淡淡,“你回去告訴若兒,這些跟她沒關係,你們只好好過日子,平平安安的,其他的不必管。”

    君紫桓擰眉,“娘跟岳父到底怎麼了?”他印象中,沐振軒和容嵐十分恩愛,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我不想再跟他做夫妻了,也不好擋着他給沐家傳宗接代。”容嵐並不多解釋。

    君紫桓發愁的是回去怎麼給沐元若說。沐家的變故一件接着一件,看似沐元若始終是最安逸的那個,但她跟這個家裏每個人的感情和羈絆都是最深的,不可能不受影響。

    “娘去六皇子府住吧,也能讓若若多陪陪您。”君紫桓說。

    “不必,我帶阿順去南安王府等秋兒和蘇默回來。蘇默的那些花花草草果樹,也得有人打理。”容嵐搖頭。

    “也好吧。”見容嵐已有打算,君紫桓並未勉強。

    沒過多久,容嵐便帶着林安順,離開她生活了多年的鎮國公府,沒有絲毫留戀。而帶回京城的那口棺材,被容嵐派人送回西北林家村去了。

    “娘,我們什麼時候回來?”林安順問。

    “再也不回來了。”容嵐眸光平靜,沒有再回頭看一眼。沐振軒自此與她無干,她會找回兒子,讓他改姓容。

    從此,她做回容嵐,再也不是誰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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