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孟老太君膝下唯一待字閨中的孫女,孟嫺頗得寵愛。這兩年孟老太君和孟夫人,以及孟嫺的姐姐孟儷都惦記着她的親事,曾經還中意容元誠,但當時容元誠並沒有這方面的心思,便作罷了。

    月初祝家回京,正好祝老太君也在物色孫媳婦的人選,打聽過孟嫺。

    京城裏沒什麼祕密,孟家這邊收到風聲,雖然祝家尚未有什麼表示,但孟老太君上了心,得知祝錦年拜了柳仲爲師,如今白日裏都在仁和堂坐診,前幾日還專門出門去,路過仁和堂時,藉口去瞧元秋,見到了祝錦年。

    曾經在南灃城的祝錦年頗有幾分自負,不通人情世故,但因爲被元秋的醫術和蘇默的實力嚴重打擊到,讓祝錦年沒了先前的銳氣,整個人溫和謙遜不少。

    他面相本就正直俊逸,孟老太君一看覺得這後生真不錯,學醫術也好,是積德行善的事。

    於是,孟老太君也沒猶豫,讓她的兒媳孟夫人跟相熟的明國公家大夫人,也就是明雅婷的母親透了口風,表示孟家也有意。

    雖然說親事都是男方主動,女方總要矜持些,但那是表面。畢竟這京城裏公子小姐的情況大家都清楚,不管是家事人品才貌,祝錦年如今都是個香餑餑。

    明雅婷的二嬸就是祝錦年的姑姑,裏面有這層關係在,所以祝家那邊自然是很快也知道了。

    算是兩廂都有點意思,祝老太君本來的人選也就定在了孟嫺和祝錦年的表妹明雅若身上,但明雅若年紀小,明年才及笄,現在還是個孩子樣,祝錦年又說只把她當妹妹。

    於是,祝老太君打算過兩日來孟丞相府坐坐,瞧瞧這傳聞中的大才女孟嫺什麼模樣。因爲祝家過去多年不在京城,多是聽人說的。明雅若說孟嫺是個書呆子,不常出門的,也不愛跟她們玩兒。

    祝老太君想着她家孫子骨子裏也是個高傲性子,若再娶個清高孤傲的媳婦兒回來,倒未必能過到一處去,因此打算親眼見見再說。

    誰知中間出了這檔子事,京城裏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顯然是白家蓄意傳出去的,爲的就是壞了孟嫺的名聲,拿捏住孟丞相,讓他不得不把孟嫺嫁到白家去。

    總之祝錦年和孟嫺的事八字還沒一撇,這就算黃了。

    孟老太君氣得病倒了,孟丞相今日上朝見到國舅爺白璠,白璠當衆跟他賠罪,讓事情鬧得更大,孟丞相若不是顧忌女兒名聲,差點衝過去跟白璠打起來。

    入夜時分,孟丞相府裏靜悄悄的,下人走路都低着頭,腳步匆匆。

    “老太君,容國公府的元秋小姐來了。”丫鬟打了簾子,請元秋進門。

    孟夫人見到元秋,連忙起身迎上來,眉宇之間愁緒不減,笑得很勉強,“這麼晚了又勞煩容小姐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

    元秋微微搖頭,“伯母不必客氣,我去瞧瞧老太君。”

    孟老太君原本精神矍鑠,見誰都笑呵呵的,慈祥可親,這會兒躺在牀上,睜着眼,眉目沉鬱,見到元秋,便擡了手。

    元秋握住孟老太君的手,給她把脈。

    “老身沒事……沒事……”孟老太君微微搖頭,“就是一口氣堵在這兒,出不來……”

    元秋微嘆,取了帶來的銀針,給孟老太君施針。

    施針之後,孟老太君眉目舒展了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讓嬤嬤扶着她坐了起來,又擺手讓其他人都出去。

    “秋兒,我們家的事,總是煩勞你。”孟老太君神色有些抱歉。

    元秋微微搖頭,“老太君不要說這樣的話,我是醫者本分。”孟儷爲了報恩,暗地裏也幫過容國公府,算是有來有往。

    “你娘可真是好福氣,有你這麼好的女兒。”孟老太君不是第一次感嘆這樣的話。

    元秋微笑,“是我好福氣,有那麼好的娘,我纔有這樣好的機會做自己喜歡的事。”

    孟老太君聞言,連連點頭,“都好,都好。我們家嫺兒最小,全家人都寵着慣着,倒讓她養成了一副怪脾氣,原先想着讓她多跟你玩玩,跟你學着些,可你忙得很,嫺兒又總不肯主動出門去。誰知道她那麼傻,竟然被一本書給騙得跳進了人家的圈套裏。”

    孟老太君說着,眼圈兒泛了紅,“女人的清白大過天,她落到如今這番境地,可該如何是好啊!想到要把我千嬌百寵的孫女嫁給白家那個畜生,我是怎麼都不願意的,可不嫁,人言可畏,她以後怎麼辦?”

    元秋慢慢地給孟老太君順着氣,問道,“孟嫺自己怎麼說?”

    “她昨日回來就呆愣愣的,不哭,不鬧,也不說話,我看着心裏難受,真怕她想不開,尋了短見。你能不能去勸勸她?興許她願意跟你說話。”孟老太君深深嘆氣。

    “好。”元秋點頭。對於孟老太君如今苦惱的事,並沒有表態。

    事到如今,這已經不只是孟嫺的終身大事那麼簡單了。

    白家這麼急不可耐地一邊想綁定孟丞相府,一邊想拉攏剛回京的祝家,說白了,都是爲了二皇子君紫璡鋪路。因爲太子派雖然倒了個沐國公府,卻又冒出個更強的容國公府,且祝威的女兒嫁進了明國公府,元秋還救過祝威的命,再不做點什麼,君紫璡就毫無出頭的機會了。

    這種手段,下作,但好用。

    只要孟家低頭把孟嫺嫁過去,再設計讓白歆進了忠國公府,有些關係就扯不開了。

    貴族之間結親,家族首要考慮的都是派系和利益。

    因爲孟儷生下了十四皇子,所以元秋並不能完全確定孟家未來是什麼打算,也不認爲孟老太君剛剛說那些,真是在徵求她的意見。雖然事發突然,但孟老太君和孟丞相不至於到如今心裏還沒有數。

    元秋見到孟儷的時候,她的丫鬟正在勸她喫飯,她卻捧着臉,呆呆地坐在窗邊,衣衫單薄,看着外面夜空中高懸的明月,彷彿自成一個世界。

    “容小姐,你快勸勸我家小姐吧。”丫鬟說着抹起了眼淚,低頭退了出去。

    “孟嫺。”元秋走到孟嫺身旁,叫了她一聲。

    孟嫺沒有回頭,但她顯然聽到了,癡癡地看着月亮,問元秋,“你說,藍羽公子現在會不會也跟我看着同一輪明月?”

    元秋瞬間滿頭黑人問號……

    這是一個昨日才遭受侮辱,身心受到傷害,需要勸慰的人嗎?元秋覺得這姑娘大概是魔怔了,她祖母怕她想不開,但她不僅想得開,還在想另外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元秋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突然想起先前蘇默昏迷,阿福他們趁機把蘇默在蒼松居的書架全都搬到了觀瀾院,讓蘇默跟元秋同住,元秋無意中看到了一本藍羽公子的書,但裏面是空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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