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前,元秋獨自一人暗中潛入南灃城。

    她先前曾在這邊生活過數日,循着記憶找到一家成衣鋪子,撬開後窗進去,挑了兩套合身的男裝,直接換上,用蘇默的木簪束起男式髮髻,把她原本的衣服以及君靈月送的披風裝在包袱裏,留下了足夠的銀兩,原路返回。

    見到辛夫人的時候,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晨霧朦朧,辛夫人背對着元秋,靜靜地站在一棵樹下,背影清瘦寂寥。

    “師父。”元秋開口。

    辛夫人轉身,從頭頂垂下的墨色面紗遮住左半邊臉,清風拂來,面紗微微揚起,隱約能看到被燒燬的皮膚。

    這一次,元秋還看到了辛夫人的左眼。灰白的眸子,皺縮的眼眶,顯然也被毀掉了。

    辛夫人冰寒的右眼掃過元秋的身形,張口來了一句,“太瘦了,不好生養。”

    元秋:……突然有種醜媳婦見婆婆的感覺,醉了……

    “咳咳,師父,我身體挺好的。”元秋表示生娃這件事,應該不成問題。她喜歡孩子,只是尚未跟蘇默圓房,此事暫時提不上日程。

    辛夫人的目光定在元秋眼角的胎記上,“想去除嗎?”

    元秋表示,這個師父太高冷,思維跳躍,本來不是在討論生孩子的事麼……

    “不必。”元秋搖頭,“若師父身上有易容藥物,能不能給我一點?不能讓人發現我在外面走動。”

    “沒有。”辛夫人話落,飛身便不見了人影。

    留下元秋原地凌亂。沒有就沒有,怎麼還走了呢?元秋回頭,已經看不到辛夫人的影子了。

    元秋想了想,決定留在原地等。

    南灃城比起萬安城來要暖和許多,雖然已入冬,但太陽昇起來,晨霧散去,依舊暖洋洋的。

    元秋把行李重新整理了一下,靠着大樹閉上眼睛小憩。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辛夫人才回來。

    元秋立刻起身,見辛夫人招手,便走過去。

    “閉上眼睛。”辛夫人說。

    元秋聽話,立刻閉眼,辛夫人拿出一瓶藥來,開始在元秋臉上抹。

    元秋這才確定,方纔辛夫人真是去給她找易容藥了,還要親自給她易容。

    元秋聞着藥草清香,感覺抹了藥的地方微微有點發熱。

    片刻之後,藥瓶到了元秋手中,聽到辛夫人說“走吧”,元秋立刻睜開眼,提起包袱跟了上去。

    南灃城門口人來人往,辛夫人因爲外貌特殊,被盤查的時間長了點,她也沒有動怒。

    師徒倆進了城,元秋看到先前喫過早點的鋪子,便提議到那邊喫。

    吃了早點,辛夫人又不見了,說一個時辰之後在北城門外匯合。

    元秋先到一個脂粉鋪子裏,找了面銅鏡,這才知道自己被易容成了什麼樣。

    依舊很白,因爲若是面部顏色跟脖子和手差得太多,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勁。

    辛夫人的易容手法很高明,完全遮住了元秋眼角的胎記,將她變成了一個五官英氣俊秀的少年郎。認識元秋的人,看到她如今的面容,也絕對認不出。

    元秋很滿意,而後先去買了些能帶在路上的喫食,又買了兩匹駿馬,就出城去了。

    東明和南詔的戰事平息之後,很快又恢復了往來通商。

    北城門過往的商販更多,盤查也更嚴,排了長長的隊伍。

    段雲鶴曾提過,國與國之間有些東西是禁止民間“進出口”的,包括馬匹、武器和鹽。

    元秋只背了個小包袱,很快就被放行了,出城後,又等了一會兒,才見辛夫人從城門口走出來。

    辛夫人上馬,問了一句,“要跟着蘇默走,還是直接去明月城?”

    元秋思忖片刻之後說,“不去追他了。青魅身邊高手很多,容易被發現。咱們直接去明月城,師父意下如何?”

    蘇默讓辛夫人帶走元秋的本意之一,就是讓她遠離青魅這個危險,元秋打定主意要去南詔幫蘇默,但既然不能明着在一塊兒,也不必暗中同行,這沒有什麼意義。在到達目的地之前,青魅是不會動蘇默的,只是趕路而已。

    但元秋自己還有要做的事,她要跟着辛夫人學毒術,不是到什麼地方纔開始學,而是想今日就開始。

    “嗯。”辛夫人微微頷首,策馬前行。

    “對了,師父知道羅月山莊在哪裏嗎?”元秋突然想到謝鏡辭。

    “知道。怎麼?”辛夫人反問。

    “要不咱們先去羅月山莊,蘇默有個朋友在那邊。”元秋說。

    元秋當初跟蘇默說的,把謝鏡辭從羅月山莊解救出去,讓謝鏡辭帶着蘇治去還給苗欽,如此可以完全撇清蘇默和元秋,給蘇治一個名正言順地迴歸南詔皇室的途徑。

    算算時間,雖然蘇默一行走得更快,但蘇默應該不會去羅月山莊,只可能是派青雲和青霆過去救謝鏡辭。

    元秋想着順路就去瞧瞧,青雲和青霆萬一遇到什麼困難她們可以幫上忙。

    辛夫人沒有拒絕,因爲她原本也要到羅月山莊去見個人。

    “師尊命蘇默一年之內不能與你相見,他就只是蒙着自己的眼?”辛夫人問。

    元秋點頭,“有時候蒙着我的眼。”

    辛夫人:……

    元秋忍不住問,“師父,爲何師公要對蘇默提那樣奇怪的要求呢?”

    “不爲何。”辛夫人冷聲說。

    元秋表示,好吧,誰讓人家是老大呢。

    “接下來的話,我只說一遍。”辛夫人冷冷地看了元秋一眼。

    元秋一時不解,又怎麼了呢?辛夫人要訓話?

    結果很快元秋意識到,辛夫人是在跟她講毒術。

    元秋連忙將一切雜念拋在腦後,神情專注地聽着辛夫人的話,認真記下,若是有實在不懂的地方便請辛夫人解答。

    辛夫人喉嚨受過傷,說話聲音低沉沙啞,速度不快。

    而元秋本就記憶力過人,再加上把能看的醫書全都看完記下,醫術基礎打得很牢,醫毒不分家,所以如今學起毒術來,理解上是沒有障礙的,毒藥材她大部分原本就已認識。

    本來辛夫人是要帶元秋到她隱居的山谷去,那裏有一些關於毒術的書籍會先給元秋看,但因爲如今要去南詔國,手頭沒書,辛夫人直接開始口頭傳授。

    師徒倆從南灃城出發,進入鎮北城,就到了南詔國的地界。

    辛夫人高冷,元秋並沒有刻意討好套近乎,也沒有打聽不該問的事,但盡到了徒弟的本分,一路上喫食飲水洗漱換衣這些,元秋都把辛夫人照顧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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