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角度而言,蘇禛和梅素心都一樣。蘇蘅死了,蘇默在他們眼中就是蘇蘅留下的供他們發泄怨恨的替身。

    即便梅素心很清楚,蘇默並不是蘇蘅的親生兒子。

    “爲什麼會這樣……”梅素心死死地盯着那封信,喃喃自語,“他不該這樣……憑什麼……”

    她不懂,蘇默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本事?他就該生不如死地活着,痛苦地死去!他怎麼可以反抗?

    蘇禛終於相信梅素心母子跟蘇默並沒有暗中勾結,但梅素心也全然高興不起來了。

    蘇默從來都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她一度以爲已經清除了,卻在突然之間,那根看不見的刺穿透她的血肉,長成了參天大樹,直直地扎進她的心臟,讓她驚懼,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因爲她碰不到,拔不掉,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忍着,先想辦法保住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

    蘇默抓了蘇治,又放了蘇治,到頭來,南詔皇室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原狀,蘇奕依舊當不了太子。

    這一切,都是對梅素心和蘇奕的嘲弄。他們曾經捨棄的毒害的踐踏的那個孩子,如今已然有了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本事。

    世間最深的恐懼,莫過於原本踩在腳下的螻蟻,不僅失去掌控,且擁有了反制反殺的本事,不知何時就會放出致命一擊。

    對蘇治,更是如此。

    因爲他是唯一一個,已經被蘇默實施直接報復的人。

    被抓走,釘在棺材裏示衆,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裏痛苦煎熬,生不如死。

    當蘇治得救歸家時,猛然放鬆下來,他暫時忘記了那些,他以爲過去了。

    可在他以爲的救命恩人謝鏡辭從宮中逃走那一刻,蘇治意識到他能歸來,是蘇默故意爲之,他以爲的自由,是蘇默施捨的……過去那幾個月所有體會到的深深鐫刻在腦中的恐懼,那一瞬間全部重新涌現,匯聚成了一把參天巨斧,騰空而起,又直直墜下,將蘇治剛剛重拾的信心信念,瞬間擊潰!碎裂成灰!

    太子府中,蘇治臉色煞白地僵坐着,他的舅舅和表兄弟都在一旁,跟他說話,他耳邊響着嗡嗡的聲音,卻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腦子一時紛亂如麻,一時空白無物,讓他頭疼欲裂。

    “治兒?”苗欽見蘇治面無血色,額頭滿是冷汗,察覺不對勁,起身過來,輕輕按住蘇治的肩膀,“你沒事吧?”

    蘇治愣愣地看向苗欽,微微擡頭,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口血噴出來,昏了過去!

    “找大夫!太醫!快去請太醫!”苗欽抱住蘇治,心中一沉。

    太醫大半夜被請到了太子府,給蘇治看過之後,說他身體虛弱,精神更虛弱,受不得一點刺激,接下來要好好靜養。

    送走太醫,苗欽面色鐵青,握拳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都是蘇默那個賤種!找死!”

    苗銳擰眉,神色懷疑,“爹,真是如此嗎?蘇默有這樣的本事?”

    當年欺負蘇默最狠的是蘇治,而苗家兄弟就是蘇治的跟班和幫手。

    “五年……”苗欽眸光陰沉,“皇上太大意了,當年根本不該讓他去東明!不,是根本不該讓他活着長大!即便他到如今都是個廢柴,可他偏生長了一張魅惑衆生的臉,只要能驅使東明容國公府爲他所用,便是我們的心腹大患!”

    “可他身在東明……”苗銳嘆氣。

    問題就在這裏。

    他們都認爲蘇默此時在東明,在固若金湯的容國公府。先前他們爲了救蘇治,損失了大部分的高手,也見識到容國公府的強大實力。而蘇治回來,事實證明是被故意放走的。

    而這代表他們根本沒有能力跟東明容國公府對抗,那是東明國皇室之下權勢地位最高的存在,且相距這麼遠,一來一回一趟至少需要一個月。

    他們真的要爲了除掉蘇默再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嗎?剩下不多的高手還要再派出去送死嗎?繼續這樣耗下去,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答案很簡單。想要除掉蘇默,難如登天。繼續耗下去,對蘇默可能沒有任何影響,對他們卻有害無益。

    畢竟,蘇治只是太子,不是皇帝,還有個蘇奕虎視眈眈。

    無論怎麼看,如今耗費精力去對付蘇默都是愚蠢的行爲,因爲他們根本玩不起,也根本輸不起。

    對蘇奕而言,也是同樣。

    蘇治當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太子之位,除掉蘇奕,甚至,早日得到皇位。

    蘇奕當下最重要的是得到太子之位,除掉蘇治,甚至,直接搶佔皇位。

    他們連在南詔國的身份地位都尚不穩固,還想隔着大老遠去對付東明容國公府的上門女婿蘇默?那樣很可笑。

    真正有精力去解決蘇默的只有蘇禛。但時間差,派出去的人能否成功已經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只能等結果。局面完全扭轉,他是被動的,自己也很清楚,最終可能會損失重大卻沒有任何收穫。

    當接到消息,蘇晏正在回國的路上。

    蘇禛更加確定,一切都是蘇默的陰謀。但他甚至挑撥不了蘇默跟君兆麟的關係。

    因爲容國公府在東明的地位全都是憑藉實力得到的,是無可替代的,極難撼動的,那是蘇默在東明國的靠山和護身符。而此次讓蘇晏回國這件事,顯然是君兆麟的意思。

    這代表着,蘇默的一切行爲,背後都可能有君兆麟的影子。

    如果是東明皇室想要毀滅南詔國,蘇默在跟君兆麟合作……這個想法,更讓蘇禛脊背生寒。

    南詔國氣候溫暖,土地肥沃,物產豐饒。

    這些年,天下並不是三足鼎立,因爲南詔國弱,不夠資格跟東明和西遼抗衡。南詔國的安逸是在東明和西遼兩個強國鬥爭夾縫中得到的。

    蘇禛並不是沒有憂患意識。他上位之後,一直在努力地想讓南詔國變得更加強大。

    之前跟東明結盟,蘇禛認爲是權宜之計,是南詔養精蓄銳的好時機。

    幾個月前,蘇禛決定跟西遼結盟,意圖打破平衡,那時他天真地以爲南詔國有了跟東明西遼平起平坐的資格,自以爲是向天下宣告南詔的崛起,可結果狠狠地打了蘇禛一巴掌!

    苗欽集中南詔兵力,卻連東明一座南灃城都攻不破的時候,蘇禛怒不可遏,不想承認,卻不得不面對現實,南詔的軍隊,真的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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