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姜雪,她極其敷衍的拉了拉披風:“公主也來了,有事?”
“……”姜雪奔上去,逼近穆安,搖頭:“你……你怎麼會在這!?”
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穆安不解:“我怎麼不能在這?公主莫不是染了風寒,燒了腦子,大清早在這胡言亂語。”
“你才燒壞了腦子!”姜雪氣憤不平,擡手一巴掌就要呼上去,被穆安輕飄飄的扣下。
她暴力的甩開,後退一步,厲聲:“穆安安,你別裝了,昨夜你根本不在屋裏,你分明出城了?”
“……”
看在別人眼裏,就是大齊公主無緣無故的發瘋,王妃都被氣笑了……只是,王妃漫不經心的笑也太好看了。
三分審視的盯着姜雪,穆安擡頭挺胸:“公主咋不說我上天了呢?倒是說說我出城幹嘛去了,嗯?”
姜雪被穆安挑釁的動作激的昏了頭,口無遮攔:“昨夜我大齊侍衛分明在城外見到了你,他們一夜未歸,肯定都葬身在了你手中,穆安安,你好惡毒啊。”
此話一出,穆安足足一臉無辜的呆愣了二十秒,她眨了眨眼睛,這會笑也不笑了,嚴肅的厲害,給人一種和渾身冰冷的蕭辭相近的感覺。
她質問:“大齊侍衛不好好在驛站待着,跑城外做什麼?”
姜雪神色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還沒來的及掩飾,穆安咄咄逼人的語調已經提了上來。
“再說了,我昨夜很晚才睡下,如何出九方居,知道公主看我不爽,可誣陷人也找個好點的藉口吧,錯漏百出的話公主不假思索也說的出口,看來公主對我的敵意不止一星半點啊,這是迫不及待要除之而後快!”
蕭辭冷冷的向姜雪掃了一眼,這分明就是有意的誣陷,昨夜他在遠處站了許久,親眼看着主屋滅了燈,現在穆安就好端端站在他面前,睡衣都沒來得及換,怎麼可能在城外!
“嚴寬,送公主回去!”
“是”,嚴寬拱手,這次不由分說的就將姜雪請走。
忽然,穆安在身後喊了句:“去就近的百草堂請個醫師給公主瞧瞧,別是得了什麼失心瘋了。”
蕭辭:“……”
“失心瘋”的姜雪被明月聽風強制拉了回去,她回頭怒視着穆安:“你給本公主等着,我一定會向蕭辭哥哥揭穿你的真面目…”
“傻逼!”穆安低聲諷刺了句,沒搭理蕭辭,轉身就進了屋,濃濃的睏意泛了上來,她又恢復之前沒睡醒的樣子,鑽進了溫暖的被窩,看起來心情很差。
蕭辭隨之進去,站在牀邊,一時間竟有幾分拘束,他道:“吵到你了?”
“嗯”,隨便咕噥了句,穆安翻了個身,背對着他,閉着眼睛聽着身後的動靜。
心下自嘲的尋思:蕭辭就一點都沒懷疑她嗎?
畢竟青簡還沒回來,光明正大的進九方居,就青簡那身徹夜奔騰的冷氣,怕是會被九方居的人一眼瞧出來。
穆安藉助空間獨自遁回了牀榻,剛剛急忙換好衣服,姜雪就衝了進來,就差一點點,她就露餡了。
現在回想起來,穆安還有些驚魂未定。
能感受到蕭辭幾分無措的在牀榻邊站了很久。
“本王從未懷疑過你”,蕭辭抿了抿脣:“自然不會聽信姜雪的一面之詞,宮宴的事和你無關。”
聽到“宮宴”二字,穆安雙肩輕顫了一下,她意識到自己完全低估姜雪的蠢了。
她裝作不解的轉身,坐了起來:“宮宴什麼事?”
蕭辭對上那雙清澈的眼,沉吟片刻,搖頭:“無事,本王信你。”
喉嚨上下攢動,穆安吞了口唾沫垂下眼簾,淡淡“哦”了一聲,心有些不易察覺的痛。
一個王府的侍衛進來,徑直對蕭辭低聲:“王爺,東郊發現多具大齊暗衛的屍體,不遠處還有之前跟丟了的那三個大齊密探,死狀詭異,像是被折磨致死。”
蕭辭眉尖蹙在了一起,餘光去看穆安,穆安大大方方迴應他:“王爺有事就先去忙吧,不用顧我。”
一點心虛的樣子都沒有。
姜雪方纔來鬧過,東郊就真的出了事,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還有白素素……
蕭辭起身,對穆安道:“你好好休息,本王晚上回來陪你。”
蕭辭走後,穆安捏着心口,鬆了一口氣。
與姜雪的蠢相對應的——是王府暗衛的速度和偵查能力。
穆安敢肯定,蕭辭……懷疑她了。
果然,入夜,拖着一身疲憊的蕭辭冷冰冰的進來,穆安一眼就瞧出了他的不對勁,支使五香八角她們出去,穆安疊好手中的衣衫,過來坐下。
氣氛僵住了,穆安甚至有點不敢擡頭去看他。
她向來直來直往,從來不喜歡冷戰,可笑的是,現在她和蕭辭就微妙的保持這種俗稱“冷戰”的狀態。
千辛萬苦敞開的心扉短短兩日蒙上了一層水霧簾,誰也不肯後退一步。
良久,渾身緊繃的蕭辭舔了一下乾裂的嘴脣,他徐徐道:“東郊發現了三具大齊密探的屍體。”
穆安低着頭沒吭聲。
“有人告訴本王,宮宴那日你身邊的八角曾接近過姜雪”,蕭辭擡頭,聲音有些啞:“穆安,你告訴本王,是巧合嗎?”
大齊密探的事情只有九方居的人知道……穆安曾經去過暗牢,知道死了一個大齊密探的事情。
除此之外,無人所知。
而他,也曾在穆安面前毫無掩飾的告知王府暗衛所盯的大齊密探住所……
蕭辭不想也不敢懷疑穆安。
心口重重被擊了一下,穆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不是巧合。”
落字定音,蕭辭緊蜷的指節舒展開,問:“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以你的手段,肯定早就對宮宴上的事一清二楚,既如此,何必再來問我?”穆安有些落寞:“之前都是騙你的,你想聽,我就告訴你,蕭辭,這一切都不是巧合,宮宴之上威脅了姜雪的人是我,利用你撮合白素素和蕭坤的人也是我。”
所以啊,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你也是。
蕭辭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他確實猜想宮宴之上穆安利用了他,可是總有那麼一絲僥告訴他,穆安是有苦衷的。
他並非沒有感覺到這兩日眼前人的冷淡,他沒有辦法狠下心毫無顧忌的把穆安牽扯進來。
“哪怕你說一句不是,哄哄我,我也信了”,蕭辭忍不住淡淡的笑了一聲,只是其中包涵了太多無奈:“你就這般想要大齊公主進府,同你姐妹相稱?”
蕭辭陡然有些冷,能感受到他極力的剋制,他在忍。
可穆安卻愣了半天,微愕的擡頭,從嗓子裏低低的壓出滿心的難以置信,她道:“什麼叫我樂意和姜雪姐妹相稱?你在怪我?”
蕭辭:“大齊公主本應嫁與蕭坤的。”
最近的糟心事實在太多了,他接二連三的感受到了欺騙,拼命扶持的皇帝騙了他二十載,他大可一笑置之,可穆安呢?
爲什麼也會騙他?
她難道不知道宮宴之上出頭,會讓他更加成爲衆矢之的嗎?
穆安有些委屈:“對不起,我向你道歉,宮宴之上不該利用你。”
她在盡力彌補當時的錯啊,可姜雪進府也是她的錯嗎?
若是不喜歡,爲何還會留宿海潮閣,讓姜雪看她的笑話,穆安忍住眼淚,硬邦邦道:“若我還是當初那個穆安安,在被姜雪欺辱的時候,你不在,那我該怎麼辦?”
蕭辭眼眶曾疼,他說:“本王會護着你的。”
“護着我,你能時刻護着我嗎?”穆安站了起來,生氣道:“我昏迷不醒的時候,五香和八角差點被打死,明月聽風沒同你說嗎?明月告訴我,你會爲她們做主的,所以我等着,結果呢?”
她什麼都沒等到,眼看着姜雪的氣焰一日高過一日,下一次,是不是她也得跪着給姜雪行禮了。
蕭辭啞口無言,心口最軟的地方好像被針刺了一下:“你是本王的妻,以後不管什麼都告訴我好不好?穆安,我不怪你。”
“王爺莫不是忘了,海潮閣公主還等着你呢?”眼淚“吧嗒”落下來,穆安倔強的擡頭:“審問還沒結束呢,王爺心裏不會有疙瘩嗎?”
若是別人如此,怕早就埋骨黃泉了。
可對上面前這張熟悉的臉,蕭辭一剎那覺得自己瘋了。
他愣了短暫的兩個呼吸,穆安就已經明瞭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問吧。”
蕭辭:“東郊的屍體同你有關嗎?”
他說的是“屍體”,自然包括了那些刺殺不成,反被一鍋端的大齊暗衛。
穆安猶豫了一兩秒,狠下心,一咬牙:“無關。”
“好”,蕭辭頓聲:“本王信你,早點休息。”
說完,蕭辭飛快的離開,一眼都不敢看身後的人。
有些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便會生根發芽,就像穆安說的,產生了疙瘩是會隔應人的。
他一走,穆安所有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她在心底罵了幾句髒話。
她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