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玉珍才斗膽提了提聲調:“以前是奴婢不對,得罪了王妃,可太妃是真的病了,心慌的早膳吐了個一乾二淨,整夜整夜沒閤眼,求王妃過去瞧瞧。”

    穆安冷哼:“我瞧瞧?我過去不給太妃老人家添堵嗎?”

    “不會的不會的”,玉珍差點給穆安跪下。

    她從昨夜開始已經來來回回九方居跑了五六次了,連王爺的面都沒見着,太妃已經大發雷霆了,再空手回去,恐怕少不了一頓板子,她低聲下氣:“求王妃替王爺過去瞧瞧吧。”

    她實在受不了了。

    不管玉珍是什麼想法,穆安本來就是要親自過去瞧瞧的,故意拖延時間不過是做給人看的,下馬威而已。

    別的不說,蕭辭不在,惠太妃的身體可不能出岔子。

    打了一個哈欠,穆安輕飄飄的凝聲:“看來太妃是真的病了,罷了,我就去看看吧。”

    玉珍連忙點頭,悻悻的跟在穆安後面,點頭哈腰,她算是徹底改了性子。

    剛一到永和宮門口,穆安就聽到嚎喪似的長音。

    “噼裏啪啦”一頓摔杯破盞,惠太妃帶着哭腔:“……辭兒、辭兒啊——”。

    穆安忍不住頭疼,陰着臉掃了玉珍一眼:“太妃精氣神不錯啊?”

    玉珍:“王妃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太妃真得憔悴了不少。”

    “哼!奇了怪了,一晚上不睡就能憔悴不少?”

    一邊說着,她一邊擡頭挺胸的進去,迎面過來一個什麼玩意,她靈敏的躲了一下,那東西錯身摔到地上,七零八碎。

    惠太妃瞪眼一看是穆安,她好像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這大不敬的兒媳婦了,本就滄桑的眼皮強撐着往上提了提,法令紋下垂明顯。

    穆安仔細一瞧,還嚇了一跳,沒想到玉珍說的是真的,太妃還真是憔悴了不少。

    她微微一禮:“給母妃請安。”

    即使變成這個樣子,惠太妃也不買穆安的帳,整頓了一下蠟黃的妝容,怒道:“你來做什麼?本宮不想見到你!你滾!”

    他的辭兒怎麼會娶這麼一個無權無勢的粗蠻女子,實在是天有不公啊。

    穆安面不改色,她又不是閒的來陪惠太妃嘮嗑的,自顧自的坐下,看着上方發怒的人,鎮定自若,冷颼颼的反將一軍:“母妃不想見我,是想見大齊公主嗎?”

    惠太妃驟然擡眉,她這位兒媳婦生的花容月貌,眉間的英氣透着一股殺伐凌厲之氣,眼尾輕揚,由內而外的颯氣自成一體,淺薄的脣色一抿,不怒自威,她一時間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穆安順着語氣:“聽說母妃病了,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幫你瞧瞧。”

    好半天,惠太妃才擠出一句話,眉間的法令紋皺在一起,她道:“不用你瞧,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思!”

    “我安什麼心思母妃可能不知道,但母妃安什麼心思我可一清二楚。”

    惠太妃一驚,睜眼看着她!

    穆安不徐不疾的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目光直勾勾的朝惠太妃射過去,看的惠太妃心下發毛。

    “母妃應該知道大齊公主因何被皇上退婚了?一羣虎視眈眈的大齊人,朝中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反觀母妃卻熱心的緊,千方百計、絞盡腦汁的把大齊公主引進王府,冠以高位,奉以權勢,若是大齊公主懷了同大齊使臣一樣的心思,那母妃也算是公主的一大助力了。”

    惠太妃上牙磕着下牙緊緊打顫,每隨着穆安多落一個字,她就心跳一下,慌忙之下連忙狡辯:“你胡說什麼!”

    緩緩豎起一根手指,穆安微微一笑:“這只是其一,還有其二,王爺前腳剛離府,母妃就迫不及待的帶着大齊公主進了宮,這宮裏要是丟點什麼,母妃首當其責,皇上追究下來,該當其咎。”

    腦子“嘭”一下炸了,惠太妃驚恐不定的看着穆安,都被她說中了,她如今害怕的就是這個。

    大齊使臣狗膽包天,連西北大營都敢偷襲,聽皇后說還在京城安了探子,而隨後姜雪就進了京,她若是沒記錯的話,在宮裏這幾日,姜雪一睜眼就滿宮亂竄,招惹了不少人,如今想來,處處透露着詭異。

    被穆安三言兩語一挑撥,她越發的害怕,姜雪來京城到底懷了什麼目的?

    “哎呦”一聲,惠太妃倒在椅子上,捂着心口,面色發白,嘴裏碎碎的說着穆安不孝的話。

    聽了一耳朵,穆安出了一口長氣,她大概猜到了惠太妃的心思,急着見蕭辭就想親口問問清楚這件事到底牽扯了她多少,沒見到人,宮裏的消息不知,才讓她難寢難安。

    她方纔不過隨口那麼一詐,嚇唬嚇唬她罷了,惠太妃局勢不明,順理成章的被穆安恐嚇到了。

    玉珍看到惠太妃一臉痛苦,立刻奉了熱茶上來,焦急道:“太妃莫急,莫急。”

    惠太妃有失顏面,翻手就打掉了她手裏的茶盞,玉珍驚呼一聲,滾燙的熱茶淋下來,她的手背立刻燙掉了一層皮,紅腫起來,玉珍疼的眼淚吧嗒直掉。

    “你要燙死本宮嗎?”惠太妃冷斜了玉珍一眼:“盡是糟心事,這王府裏就沒一件能讓本宮順心的事,災星一來,諸事不順,本宮怕是也沒幾天活頭了。”

    玉珍磕頭:“……太妃恕罪。”

    所謂的“災星”悠哉悠哉的拍了拍衣襟,溫度降下來,她出來之前還多穿了一件內衫,還是覺得有些冷,九方居的主屋比別的地方都要暖和一點,在永和宮小坐了這麼一會,就已經冷意泛上來了。

    忽略惠太妃射過來不滿的目光,她慢步上去,淡聲:“我還是替母妃瞧瞧吧,畢竟還是身體要緊。”

    惠太妃一臉防備的看着她,斥道:“誰知道你會對本宮做什麼!”

    “母妃近來是不是心慌的越來越厲害了,看母妃的面色也差的厲害,聽說母妃這失眠之症已經好幾年了,頭痛也愈發嚴重,若是再拖下去,身體會垮掉的。”

    一聽說會垮掉,惠太妃就有些怕,別的不說,她還是惜命的緊的,王府的醫師瞧過了都這般說,用盡了藥材,也沒什麼效果。

    “讓辭兒來看本宮,多日未見,他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母妃了?若不是擔心他,本宮能落這一身隱疾嗎?”

    湊近惠太妃,借用系統醫療室的初步掃描,腦袋裏“叮”一聲,掃描結束,惠太妃基本的身體情況已經錄入了醫療室,趁着醫療室迅速檢索的空隙,穆安毫不留情道:“王爺心裏有沒有太妃,太妃難道自己不清楚嗎?”

    惠太妃一次次被戳中痛點,怒了一聲:“大膽!沒教養的東西,本宮是太妃,輪不到你揣摩。”

    穆安冷嗤:“我沒教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太妃不用次次見了我都提醒,是個人聽多了都會厭煩的,想必太妃也說煩了,下次換個新鮮的詞語。我之所以還能對太妃和顏悅色,無非就是看在蕭辭能安然長大的份上,這確實是承了太妃的庇護,至於母子親情,在我這,太妃沒有。”

    不論如何,蕭辭缺失的母愛,被拋棄的童年是無法彌補的,他能安然到如今,成爲人人威懾的攝政王,靠的是自己的毅力,不是靠惠太妃才走到如今的。

    惠太妃啞然,手指微微發抖。

    穆安:“去,拿紙筆過來。”

    沒一會,有下人拿了紙筆過來,穆安當着惠太妃的面,按照醫療室的提示,寫下一副藥單,她塗塗抹抹,除了字體有些不堪入眼,其他還湊合,惠太妃瞥了一眼,立刻翻了目光,哆嗦着問:“你寫的什麼玩意?”

    穆安:“藥方,一會讓人去百草堂抓來,母妃放心,百草堂的人看的懂,這藥方比府裏的醫師強不少,對母妃有利無害,喫不喫隨你。”

    說完,她從袖子掏出方纔研磨好的安眠藥,分成幾個小包,遞了過去:“睡前衝一小包,母妃的失眠之症會好很多。”

    利索的做完這一切,穆安一刻也不想多留,轉身就離開了。

    惠太妃盯着她的背影,語無倫次,氣的發抖:“她……她就是仗着辭兒喜歡,次次對本宮無禮!”

    可惜這話沒被穆安聽到,她是仗着蕭辭喜歡,仗着蕭辭喜歡纔對惠太妃伸以援手。

    若非如此,惠太妃的生死還真跟她沒半毛錢關係。

    房嬤嬤看着手中的藥方:“太妃,要不要奴婢去抓藥來?”

    惠太妃瞪了她一眼:“她說的話你也信,別是什麼毒藥,要毒害本宮。”

    “太妃莫不是忘了,王……王妃醫術高超,來百草堂的好多怪症聽說用了王妃配的藥都好了。”

    將信將疑,惠太妃頓了一下:“真的?”

    房嬤嬤點頭:“真的。”

    看了桌上的藥包一眼,惠太妃有點心動,她實在太累了,夜夜的睡不着,心下一橫,冷聲:“本宮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厲害!”

    穆安給惠太妃用的安眠藥劑量重了一些,保證一帖就能讓她睡七八個小時,惠太妃用了藥擺擺手讓房嬤嬤親自去百草堂抓藥,自己便去睡覺了。

    不成想,方一閤眼,睏意就襲了上來,一直到午夜十分才醒來,整個人精氣神都高了,舒坦了不少,她好似從未這般舒服過。

    “玉珍?”

    玉珍一進來:“太妃醒了?奴這就上膳。”

    “對對對,醒了”,惠太妃十分滿足,笑道:“別上膳,快去給本宮把穆安安抓的藥煎一副端過來。”

    玉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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