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低聲安撫着,最終還是蕭辭解了圍,他見穆安鬢角都出了汗,心疼道:“讓明月陪着,去院裏換了衣裙再出來。”
“看我,怎麼把這個忘了”,司蔓菁連忙道:“我陪着安兒去,還有好多話想同你說。”
蕭辭抿脣:“勞煩妗子了,九方居備了涼茶,妗子可多陪安兒歇一會。”
前庭的席面也離不開人,蕭辭走一圈已然酒過三巡,臣子可不敢衝着穆安敬酒,其他人敬給穆安的,也都被蕭辭一一擋下了。
同王澤明說了一聲,穆安便帶着司蔓菁往九方居去。
王江崇非要拉着蕭辭碰酒,王澤明瞥了一眼,自他們進了王府開始,多雙眼睛時刻盯着王家的席面,暗自打量着,不以爲然的收回色,他道:“辭兒,少喝些。”
蕭辭酒量不好,王澤明也略有耳聞,之前在飯桌上也多次試探過,話落便笑了笑。
王江崇作罷,嘆了句:“今日總算大開眼界了,京城到底是熱鬧,別說沙了,連風都是微微的。”
“雁回也好”,蕭辭應道:“自在。”
王江崇擡眼:“這話倒也不假,自在。”
正說着,嚴寬就過來了,他面色警惕,蕭辭微皺眉,同王澤明對視一眼,便離了席。
“主子”,到了偏僻出,嚴寬才低道:“宮裏消息,皇上——駕崩了。”
指尖一緊,蕭辭沉默半晌,才問:“什麼時候的事?”
嚴寬說:“午時。”
“嗯。”
等了半天,嚴寬也沒聽到後話,他能感覺到蕭辭壓抑着什麼,垂頭站着。
牆角的影子逐漸拉長,光影打在紅袍上,比廳前多了分漠然。
“知道了”,蕭辭擡頭,迎面的陽光有些刺眼,他不由得擡臂擋了擋,說:“你進宮吧,暗中處理好,先不發喪。”
頓了一瞬,嚴寬點頭:“是。”
蕭辭一個人在屋檐下站了半天,前庭的噪雜隱隱約約的飄過來,眼角有些重了,輕輕垂眸,捏了捏鼻樑,忍不住想:“有些人,離開的日子都挑不好,今天是吉辰良日,就不能多撐撐麼?”
穆安過來尋,在去前庭的小道上碰見了蕭辭,她換了身輕便的衣裙,不失莊重,束起的衣領繡着紅邊,她提着裙襬過來:“怎麼了?”
“蕭晟淵死了”,輕飄飄的五個字從蕭辭嘴裏吐出來,對着穆安淡淡一笑,自然的環上她的腰,平聲:“前院還等着呢,本王隨夫人過去吧。”
穆安沒吭聲,任由蕭辭推着往前走,她將指尖攛進蕭辭掌心,是冰涼的,掌心的汗都是冷的。
走了兩步,穆安忽地停下步子,回頭對蕭辭道:“沒事的,不怪你。”
蕭辭:“聽夫人的。”
他不打算在這美好的日子裏進宮,事情都讓嚴寬去辦了,蕭晟淵解脫了,連帶着蕭辭身上也丟了一股勁,他壓在穆安肩上,抱着她緩了好半天,才把堵在心口如一的一股氣吐出去。
“兩清了,自此,我不再怪任何人”,穆安擡起頭,緩緩道:“我們仁至義盡了,這是蕭晟淵自己的孽,他贖罪了。”
席上的人還不知道蕭晟淵已經沒了,沾着蕭辭的喜氣,各個準備在王府不醉不歸,酒量差的,已經醉倒一片了。
程風拿酒當水喝,未免有些無聊,前後假意相拜幾番,耳朵裏被強迫灌了不少奉承誇獎的話,他處之泰然,一笑了之。
溜到王氏的席上,對王澤明行了一禮:“見過老將軍,家父託我向老將軍問好。”
“程老還好嗎?”王澤明看着程風,有他爹幾分影子,笑道:“很多年沒見了,我留在了雁回,程老待在長陵也不見出來。”
“父親同長陵的元老喝茶解悶,常常提起老將軍,此次我入京,也算是替他見過老將軍了。”
“後生可畏,一晃眼你們都長大了”,王澤明欣慰道:“比我們這些老傢伙頂天立地,你們的前程,也是堂堂正正自己搏出來的,看到你們如今的模樣,難免想起以前的舊事。”
程風面如春風,同長輩對話進退有度,很是招人喜歡,他道:“老將軍有空,可隨我到長陵坐坐,老友相逢,不過一杯酒的事。”
從京城到雁回,繞着長陵方向走,也耽誤不了兩天,程風是誠心邀請王澤明去拜會的。
頓了片刻,王江崇瞧出了自家老爹的心思,人到了這個年紀,多會想起曾經的事,有些人見一面就少一面,這次爲了穆安的大禮,才千里迢迢往京城來了,以後怕也沒機會了。
想到此,呼了口氣,王江崇拍桌:“去去也無妨,我在長陵的時候,程老就想見故人的緊,好不容易出來了,我們就繞着長陵回去。”
王澤明應下,程風大喜。
後桌又喝倒了一片,程風耳朵尖,聽到有幾個人低聲談論自己,他幾乎從未進過京,在長陵做自在的“城大王”,不曾想這盛名傳的四處都是。
多少年沒從別人口中聽到有關自己的風流韻事了,陳芝麻爛穀子了都。
訕訕笑了笑,程風臉上有些掛不住,對王澤明一拱手:“老將軍慢用。”
說完就趕緊溜了,沈行白衝他招了招手:“你怎麼親自來了?”
“害,想來就來了唄”,程風抓過沈行白手中的涼茶,毫不嫌棄的一口悶了,捏着茶盞的食指往廊下點了點,說:“呦,歐陽二公子,躲廊底下幹啥呢?”
沈行白勾上他的肩膀,解釋道:“躲人呢。”
“誰呀?”
“王家千金,剛纔坐你後面兇巴巴的那個”,剛纔人都亂着,沈行白目睹了一場好戲,挑眉道:“瞧見了嗎?”
程風一把將茶盞塞他懷裏,眯眼看過去,王鈺嵐偷偷悶着酒,臉不紅眉目不皺,就是瞧着心事重。
程風將沈行白的爪子拍回去,胳膊搭在他肩上,笑了笑:“這又是什麼孽緣,也不知道這歐陽二公子有什麼好的。”
“那是你在他手裏吃了虧,心裏記仇呢。”
程風:“你什麼時候站他那邊了?”
“別,我可沒”,沈行白反駁:“三哥現在都不同他計較了,你還計較什麼,人家有錢,瞧見了沒,今日這禮有多重,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來搶婚下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