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呢？”
“見過沈小姐，世子有事先行離開了。”
沈行怡頗爲失落：“和我哥一起離開的嗎？”
侍衛點頭：“是，沈小姐安心等待，世子還會回來的。”
沈行怡不曾想，這一等就大半年過去了，從炎熱酷暑等到了臘月寒冬，霜雪刀子似的刮在人臉上，北風狂呼。
沐珣裹了厚厚的大氅，一路從宮裏回府，心下唸叨着許允珩的話，十幾年來，涼都是不曾見過風雪的，從穆安和蕭辭走後，第一個冬天，涼都落雪了，欽天監說，是大涼的護國靈氣散了不少，擋不住莫干山下的寒氣了，往後的涼都，也是冷的，哪怕少落雪，氣溫還是會低很多。
冷風把車簾掀起來，沐珣扭頭去看，被霜氣撲了個正着，他哈了一口氣，打了個寒顫，車輪有些打滑，他坐的也不安穩。
還未到沐府門前，遠遠就瞧見迎風而立的溫子俞，沐珣翻身出來，大步往門前走，沉聲問了句：“怎麼在外面等着，這麼冷的天，得虧你受的住。”
溫子俞凍紅了鼻尖，笑笑：“大丈夫有什麼受不了的，府中太靜了，你不在，我不太敢進去打擾。”
沐珣眼裏的光黯淡了些，再次擡聲道：“今日你沒去上朝，殿下還問我來着。”
“不用管，我又不擔職，在允珩身邊掛個虛名而已，他有事會讓人叫我，哪裏會多問我去不去殿上，那是借我同你說話呢。”
沐珣看着他：“你倒是一直清醒，找我有事？”
溫子俞跟着沐珣往院裏走，抿脣道：“你頻繁離都，惹人非議，就是允珩替你兜着也不是長久之計，現在允珩是殿下，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眼看就要成君王了，還能縱着你不成？不是我的意思，是允珩的意思，他怕你被人說閒話。”
“我知道”，沐珣張了張口，將喉嚨裏的話嚥了回去。
“郡主還沒找到嗎？”
溫子俞低聲問了句，他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卻曉得穆安出事了，至今生死不明，整個沐府在兩年光景裏，蕭條淒涼了很多。
沐珣側眸：“我會找到她的。”
“不是故意問的”，溫子俞低聲解釋：“是擔心你，夫人呢，還好嗎？一整年都沒出過府，連宮裏的宴請也推拒了，上次大宴上我還聽其他夫人小姐嚼舌根了呢。”
“勞你掛心了，劉醫師日日都來，兩年來雷打不動，不曾落下一天”，說到這，沐珣難免也感激在心，溫聲：“孃的身子倒是好，想病也病不了，只是傷在心上。”
溫子俞歇了聲，兩人在廳上洽談兩個時辰之久，日頭西斜了，涼涼的倒影在遠處高樓巍閣的頂上，日前落的雪還未消融，美中孤涼。
兩日後，沐珣告了假，從外面回來，前院的兩棵花樹早就枯死了，卻一直留在了府中，下人不敢靠近分毫。
“爹”，沐珣一擡眼，看到樹下裹着大氅的穆南均，他頭頂花白一片，眼眸里布滿了滄桑，沐珣心疼：“別在外面待着了，腿傷該疼了。”
穆南均露齒一笑，眼角的皺紋深深的堆積起來，他老了很多，身上的殺伐不復存在，立在風中，就是個慈愛瞧着孩子的父親，他衝沐珣招了招手，笑道：“過來，爹有話同你說。”
穆南均苦笑：“你娘那倔脾氣，你又不是不曉得，跟你爹急呢，哄不乖。”
沐珣笑了。
“這次又要離開多久？”穆南均擡眼：“我回頭同你娘說。”
沐珣愣了片刻：“我還得去一趟京城，儘量在月末回來，殿下那邊有子俞看着，我也放心。”
“嗯”，穆南均嘆了口氣：“不管是安兒，還是辭兒，一有消息，就讓兆暉送回來，爹和你娘都等着呢。”
推開門進去，廳上一暖，沐珣頓聲：“爹也相信安兒還在嗎？”
這是沐珣問過自己無數次的問題，可有些時候，也扛不住心灰意冷，這樣無蹤跡的找尋，究竟要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穆南均沉默了，良久他才低沉着聲應道：“爹相信，自己生的女兒還能不清楚嗎？安兒是被天命挑中的人，她經歷了這麼多，老天怎麼捨得辜負她。”
穆安是，也不是他們的孩子，穆南均早就知道了。
可那又如何？
疼愛一樣不減分毫。
沐珣重重一點頭，忽地笑了：“爹，我知道了。”
——
離開前，沐珣去了一趟百草閣，劉醫師剛好得空，連忙迎上來行了一禮：“見過世子。”
“劉老不必多禮”，沐珣回禮，看着他道：“家裏就麻煩你多照看着點了，我月末回來。”
劉醫師點頭，他知道沐珣一直在找穆安，不止他，孟銳和青簡也沒閒着，兩年時間，百草閣已經聲名鵲起了，江湖人都知道一“祕閣”，高手如雲，真正知道這些高手出處的卻少的可憐，真是應了穆安那句話，人人都知，卻又不知——便是百草了。
“世子辛苦”，劉老說：“將軍同夫人就交給我了，世子放心便好。”
沐珣：“我放心。”
青靈從外面進來，看了沐珣一眼，微點頭示意，轉身去了樓上，孟銳格外的忙，現在的百草閣基本空置了，所有人都暗中搬去了狼牙山谷中，孟銳得好幾天才得空回來一趟。
按照穆安的意思，閣中分工明確，兩年光景，已經算一大門派了，弟子數千，遍佈大涼闊土，甚至被孟銳暗中安排到疆域之外的也不少。
青靈常常想，若是小姐見了，必然也會驚訝，孟銳比她們想象的，做的都要好。
行到門前，青靈剛要推開門，就聽到了裏面細微的動靜，神色一凜，青靈大步進去，就見青音靠在牆角的柱子邊，身姿高挑，木簪高束着發，一身不起眼的黑，懷裏抱着一把上好的劍，瞧着劍鞘就知不是凡品。
青靈掃了一眼，到桌前脫了披風，頭也不擡道：“從哪來的？”
青音沉沉開口：“京城。”
好似她天生讓人難以接近，聲調都是冰的。
“來做什麼？”青靈擡眼，看着她懷裏的劍，意有所指：“哦，劍哪來的？不錯。”
青音說：“許鄺送的。”
青靈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