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爲灌嬰軍只擅長誘敵出城而進行野戰,並不擅長攻城,留在彭城的項氏子弟多堅持守城,甚至有的子弟身上沾染着項羽的霸氣,認爲當主動出擊。
兩千主力固守城池,數百精銳從北門溜出,悄悄繞到漢軍的後面。
等到漢軍集中精力攻城,後方主將指揮之地必然空虛,數百精銳可殺一主將。
灌嬰一旦被幹掉,漢軍必然大亂,彭城之圍自解。
以上是項氏子弟多數人的意見。
有將反對,說刺殺漢軍主將,只因激怒漢軍,已經查明這支漢軍中的智謀雙全之將很多,諸如降將馮敬、華毋傷、李必、駱甲,還有猛將丁禮、戴野、周定、單寧,
每一個都能獨當一面,不能行此冒險之舉。
少數終究服從多數,最後的建議彙總到陳嬰這裏,也只是下個命令而已。
下完命令,陳嬰離開這座很氣派的府邸,他直接取道林間小道。
這是一個用茅草和木柴搭建的房屋,陳嬰一進屋,就喊道,“阿母,嬰兒來看阿母。”
話音未落,一個銀髮老人走出正屋,有一個小巧的侍女攙扶着。
老婦人的眼裏透着慈愛,“嬰兒,可是遇到難事?”
陳嬰點頭,對着母親一拜,這老婦人正是陳嬰之母,在陳嬰貴爲上柱國後,堅持住在這林間的小屋,不願到繁華的街市去。
按照現在的話說喜歡田野綠水間,不喜歡在鬧市中的高樓裏住。
陳嬰見到母親直接將心中苦悶全部倒出,陳嬰之母聽聞,沉思片刻,欲開口,陳嬰則欲支開侍女。
陳嬰之母示意制止,她早已將侍女當做女兒看待。
陳嬰之母開口道,“母昔日勸兒勿稱王,投項氏,乃因項氏世世代代爲楚將,成則爲侯,敗則可免災,如今楚漢爭雄,漢已強,留楚無益。”
陳嬰點頭道,“兒正有此意,兒雖有守城之策,奈何無力迴天,此城已非兒能控,且柱國項佗已成俘虜,彭城以南已盡歸漢,楚勢已去……”
陳嬰之母一直靜靜的聽着陳嬰道出楚弱漢強的形勢,聽着陳嬰的分析。
陳嬰一會爲楚嘆惜,一會爲楚發愁,最後變成詢問,他很想知道母親對此時楚漢爭雄的看法。
陳嬰之母笑道,“吾兒已有注意,何須再問老媼。”
陳嬰和母親聊過之後,心中明朗,使得耳聰目明,覺察出遠處正有一匹馬奔馳而來。
陳嬰走出正屋,來到竹院門前,看到數名甲士狂奔而來。
爲首的那名飛身下馬,“上柱國,數百士卒出城襲擊,全覆沒……”
這個結果,陳嬰早就料到,“漢軍可曾攻城?”
另一名下馬的斥候道,“只有一次試探性攻城,卻讓楚損失數百精銳。”
這個消息對守城而言是個壞消息,不過陳嬰聽聞心中卻是一鬆,對這幾名甲士道,“隨吾速回兵事殿!”
兵事殿依舊人聲鼎沸,只是這次瀰漫的恐懼之意更重,原本的主戰派已經沒有先前的底氣,站在角落裏密談着什麼。
陳嬰走進兵事殿,沒有立刻提開城投降之事,畢竟現在西楚霸王尚在前線與漢王劉邦對峙,勝負難料,忠於項羽的人大有人在,說不定他剛開口就有人從背後給他一劍。
“稟上柱國,漢將李必和周定欲入城來見。”
此言一出,一片譁然,漢將此時入彭城,想做什麼不言而喻。
“一定是勸降,當殺之,以示守城之心。”
“殺?如何殺?且不言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況且來使乃漢軍之將,必定有勇士相隨。”
“不如強殺。”
“強殺,定會遭到漢軍瘋狂報復,彭城裏皆有吾等親人,不可冒此險。”
議論聲漸漸變小,最後都看向陳嬰。
陳嬰則道,“如今彭城之危,已成死局,不如且看漢將如何言。”
衆人默許,無人反對。
左校尉李必和郎中騎將周定二人率百餘騎進入彭城。
二人神色凝重,知道這次是非常的冒險,雖然漢軍兵臨城下,但真的靠兵力強攻,還是非常費勁的。
打下項羽的老窩,雖然好處多多,但必定會損兵折將,這是目前漢軍統將不願看到的,畢竟掃除西楚後方境內,僅僅靠武力是不夠的。
這次灌嬰坐鎮三軍,最後選中他們二人出使,也算是給彭城內的楚軍統將很大的面子,或者說給予足夠的重視。
陳嬰在詢問諸將和項氏子弟意見後,見衆人不知如何守城,知道時機成熟,果斷下令迎接漢使,並邀請項氏子弟一起接見漢使。
李必和周定二人騎着戰馬,走在最前面的是周定,周定突然間撥轉馬頭,向一柳枝飄飄的街巷拍馬而去。
李必有些驚訝,“周兄,何以改道?”
周定走在前面,他一直默默不言,此刻纔開口道,“論騎兵之術,排兵佈陣,吾不如李弟,然談判周旋,趨吉避凶,李弟不如吾。”
李必也覺得此行勸降留守彭城的陳嬰,不僅危險,完成的可能性也在一半一半之間,開口道,“願聞其詳。”
周定道,“據斥候祕密查探,城中官銜最大莫過於上柱國陳嬰,然真正把持彭城王宮者乃深受項羽信任之項氏子弟,此行本就吉凶難料,
如入陌生環境,吾等將更被動,不如自選一處,以高傲姿態請項氏子弟與陳嬰來。”
此言李必眼睛一亮,“以高傲姿態,佈置談判場,掌握主動權。”
他很想說這一點和用兵其實很像,不過轉念一想似有不同,用兵同樣是要實現佈置好口袋,只要給一點誘餌,敵軍就會進入實現佈置好的戰場。
可談判,有些麻煩,如何讓項氏子弟來,又能顯出自己的誠意,這就不太容易。
話說在內城(王宮)前門,陳嬰與項氏子弟在等候漢使的到來,可左等右等不見蹤影。
漢將爲使,足見城外漢軍對彭城的勢在必得,一般充當漢使者多爲文吏,能說會道。
這次灌嬰使兩名戰將來出使勸降,足見其強硬態度。
故而陳嬰親自在門前迎接,只是一直沒等到,等來的是項氏子弟的憤怒。
周定和李必沒有到內城前,反而在外城的一家酒肆落座,表示漢只會在那裏接見楚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