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彭越沒有追隨自己入關,故壓根沒想過要封其爲王,畢竟天下就這麼大,沒那麼多土地分。
司馬卬雖然沒有隨項羽入關,但他收復河內,再加上申陽收復河南一帶,可以說切斷當時章邯和關中的聯繫,這也是迫使章邯投降的原因。
等於司馬卬爲項羽的順利南下,鋪平道路。
最最主要的是司馬卬曾受范增之意,欲渡河先入關,做項羽的先鋒,只是被劉邦給堵住。
因此項羽封司馬卬爲王而沒管彭越。
對於彭越,項羽幾乎沒啥印象,認爲這不過是當年順勢而起的一方土勢力。
如今答應封其爲南魏王,已經是很大的讓步,現在又要爲其刻印,一旦授印,就再也無法反悔。
想到日後的梁地歸彭越,在他彭城的東側雄踞,在陳郡的北面橫臥,項羽感覺很難受。
霸王臥塌之側,豈容他人安睡,看得出項羽的不捨,項伯又追言幾句。
與項氏社稷而言,其他都是輕的,待西楚國力恢復,變得強大之日,一切失去的都可以再拿回來。
項羽這纔對靈常道,“令尹着人立刻備印,火速送往梁地。”
吩咐完拉攏梁地彭越之事後,項伯又將話題轉向齊地的韓信。
韓信的實力,隨着他逐漸平定三齊大地,加上他非常善於練兵和用兵,其麾下早已鍛造出數十萬大軍。
拋卻一路南下征戰楚地的灌嬰不說,留在齊的兵馬足足有三十餘萬之多,其中也包括當時劉邦增援韓信的三萬主力。
原本給韓信的兵馬有十萬左右不算曹參的,在趙地被劉邦收走後,韓信在趙地召集兵馬,得十萬左右,如今三齊皆得,聚集齊兵三十多萬。
還不包括曹參、傅寬等所引的本部兵馬。
韓信的強大,將決定着今後天下的走向,故而項伯再次建議項羽繼續派使者入齊。
一次不行,就再來一次。
項羽想想緊追不捨的劉邦,咬牙道,“可,只是許諾之事,叔父還需斟酌。”
項伯自然知道自家這個侄子所想,如今西楚後方被漢將灌嬰給拿下,西楚岌岌可危,現在不是計較得失的時候,今日舍,來日才能得。
項伯道,“齊王韓信已得三齊,大王不可阻擋其勢,不如趁機承認其爲三齊之主,並將琅琊郡分封給齊王信,信必不爲難楚。”
項羽心中頗爲感慨,當初一個小小執戟郎,如今居然能左右天下,心中百感交集。
項羽一聽把琅琊郡也給韓信,心中一陣的肉疼,嘴角微微一動。
琅琊郡那可是緊挨泗水郡,是泗水郡的東北大門,還挨着東海,和東海郡作爲泗水郡治所彭城,今徐州一帶的東邊靠牆,既能以此防患海盜,又可以爲西楚輸送源源不斷的彪悍士卒,以及一些數不清的物資。
如果將琅琊郡給韓信,韓信將爲四郡之王,其勢力將太大。
比之當年的田榮還難對付!以現在韓信的表現來看,日後比三個田榮都難對付。
項羽道,“琅琊郡要分給韓信?吾乃西楚霸王,一言九鼎,若出此言,日後百代千秋恐難改變,此乃隱患也。”
項伯勸道,“如能合力滅漢,天下將歸楚,強弱自有後人去分,只要楚歷代君王皆行霸王之道,何愁失地不復得……”
後面的話項伯沒有說,他想說日後歷代西楚君王或西進,或南征,或北討,即便是天下歸一項姓都是有可能的。
項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同意給韓信錦上添花。
三齊大地至今已經基本掌握在韓信手裏,之所以說是基本,因爲掌控三齊的還有曹參、傅寬、丁復這三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準確說目前的三齊大地是有韓信、曹參、丁復、傅寬四個人掌控。
如果不是張蒼留在趙地,那麼把控齊地的將是穩定的鐵三角即韓信、曹參、張蒼,這也是劉邦爲防止韓信權利過大,想出的鐵三角,只是世事無常。
雖然肉疼,但與天下相比,不算什麼。
項羽沒有再讓武涉去,而是換了一名使者奔赴齊地。
處在齊地的韓信此刻徹夜難眠,劉邦召集各路諸侯齊聚陳地,合圍項羽的召集令他已接到。
如果不去,這等於公然和漢決裂,變相助楚,也會背上忘恩負義、背信棄義的罵名,這個罵名太沉重,沉重到韓信徹夜難眠。
韓信睡不着,齊王妃殷嬙也睡不着,二人就這樣默默的注視着窗外的明月,許久殷嬙打破沉默,“大王,可是憂心楚漢之爭?”
此時的韓信有些憔悴,這是長期睡眠不好的憔悴狀態。
身體軟綿綿的,走起路腳步都變的輕柔,自從成爲齊王,不知爲何總是會睡不好。
面對溫柔可人的殷嬙雙眼,韓信長長出一口氣,“不知爲何,最近總會憶起蒯徹之言,漢王待吾甚厚,世間當真唯有共患難,不見同享福之理?”
齊王妃殷嬙曾是貴族之後,見過太多爲權利而斗的頭破血流,知道在王權之上,兄弟情義都可以拋棄,何況這點交情。
殷嬙開口道,“王侯之家,父子兄弟尚且無情,何況他乎。”
這個話擱在不久前,韓信肯定是聽不進去的,爲此他曾訓斥蒯徹,如今蒯徹已經裝瘋賣傻隱藏起來。
韓信知道蒯徹這是自保手段,也沒深究,更沒管這蒯徹去向,漸漸有點忘記此人,可夢裏卻時常出現他的話。
直到此刻,韓信才知道張耳和陳餘之間的事情給他的觸動有多大,已經深深埋進他的內心。
那麼好的刎頸之交,說掰就掰,最後居然是如此收場,滅殺陳餘這一戰,可是韓信的成名作,是他親自參與的,越是如此,韓信埋在心裏的種子越是發熱發脹,如今已經發芽。
韓信道,“吾之齊王,非漢王本意,如今漢王召吾共擊楚,敗楚無憂,如真滅楚,難料是福是禍……”
韓信爲王,無論是諸將給他的半推半就還是內心相信陳勝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而自己來做王;
既然已經爲王,就不再是臣子,首先不是漢王的臣子,這個事實韓信用一年的時間才真正意識到。
如果僅僅從張良二月踏入齊地,親自代漢王賜印綬算起,到如今的漢五年十月,已經有八個月的時間。
在這八個月的時間裏,韓信內心才真正從漢之大將軍轉換成如今的齊王。
所思所慮皆是齊地,如今的韓信不僅要守住齊地,也想完成殷嬙內心的夢想。
這個夢想是還所居之地一個太平。
殷嬙希望韓信是一個仁義之君,不只是會領兵打仗,既然韓信爲齊王,她希望齊地是一個太平之地。
韓信面對這個溫柔可人且處處爲自己着想的女人,再次吐露心聲,“如今楚多半城池已失,各路諸侯匯聚,楚必亡,彼時漢疆接齊地;遙望難做親,冤家做鄰居,漢如襲侵齊,將輕而易舉。”
韓信終於說出內心的結,之前韓信尋思自己立下這麼大功,給個齊王噹噹算是功位匹配,漢王不會侵奪齊地,
可後來反覆回想蒯徹的話,韓信突然意識到一個巨大的錯誤。
那就是虜魏王豹、破趙代、滅齊國,立下這赫赫戰功的不只是他韓信的功勞,還有曹參、張蒼、張耳和灌嬰的功勞,尤其是曹參和張耳。
曹參幾乎是整個橫掃河北的裨將,二把手,而張耳雖然將兵能力不大,可其賢明和威望卻是不可小覷,使得略趙地少不小的阻力。
再者就是張蒼,此人更是不得了,一路征戰,張蒼可以說把軍政做的相當出色,使得征戰迅速有效得到很好的保障。
灌嬰更是協助他擊殺龍且的主力,其所率的騎兵郎中騎兵可謂是天下精騎,在滅田齊中立下不少功,
而且這支騎兵是劉邦重點組建的兵馬,灌嬰更是劉邦的心腹。
有這些人在,他韓信請爲假王,恐怕會真的讓劉邦很不快。
不管劉邦心裏如何想,如今已經稱王,回不去,只能向前看,故而說出心中之憂。
“大王何故侷限於三齊之地,漢疆可至鴻溝,如楚滅,可至泗水,然齊何嘗不能東至楚地?”齊王妃殷嬙話不多,但句句都能讓韓信頗爲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