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羽錄 >第八十八章 “佑我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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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子衿在前面晃晃悠悠,鹿鳴幾人跟在後面不敢怠慢。

    幾人身上白色的孝服早已被一路風塵染成了灰色,穿過熟悉的門庭,偶爾有幾個身穿孝服,面帶淚痕的家僕看到了這一行人,都怔住了腳步。

    李子衿一瘸一拐地來到了靈堂,本該在此的棺槨已經被擡走下葬,堂上大大的“奠”前只留一張靈牌,上書靖國盧公重義之靈位。

    靈堂上一家老少婦孺披麻戴孝,面朝靈牌跪着,婦孺們的哭聲不止。

    跪着的親人察覺身後的動靜,居中跪着的四個男子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轉身看向身後,看清來人後,都讓開了身子。

    李子衿再也支撐不住,手上的刀劍哐噹一聲倒在地上,李子衿跟着失去了重心,雙膝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咚”

    這一跪,似乎連地面都顫上了三分。

    李子衿朝着靈牌,一個響頭磕下,擡起頭時,額頭通紅,兩行淚水順着眼角滑落。

    “千歲爺爺。”

    一聲哀嚎,又是一記響頭,頭擡到半高,再次磕了下去。

    三叩首

    李子衿的額頭已見血色。

    “千歲爺爺,你怎麼就這麼去了不是說好要等我凱旋歸來,看我成爲大唐第一的勇將嗎”

    李子衿臉上涕泗橫流,前面的婦孺哭聲更大了,站着的四個男子也低下了頭,臉上帶着悲慼,只是四人背後,有一位披麻戴孝美婦回過頭,朝李子衿看了一眼,眼神有些莫名的意味。

    美婦身邊有個小女孩,看着李子衿,抹了一把眼淚,剛要有起身的動作,便被美婦摁了下來。

    跪在後邊的鹿鳴等人看着面前李子衿的背影,這才知道,這個在戰場上浴血拼殺,令敵軍聞風喪膽的銀龍將軍,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千歲爺爺”李子衿的話逐漸變得含糊不清。

    跪了好一會兒,李子衿的淚水漸漸止住,遍佈血絲的雙眼,直勾勾的盯着靖國公的靈位漸漸出神。

    四個男子相視一眼,年長的三人走到了李子衿的身邊,將他攙起。

    爲首的粗獷男子是靖國公盧重義的長子盧遠陌,跟在他身邊的是盧重義的次子盧遠量和三子盧遠志。

    “木將軍重情重義,但還請保重身體。”盧遠陌沉聲道。

    李子衿當時還不叫李子衿,那個令大唐國人欽佩、敵軍望而生畏的銀龍將軍叫做木子衿。

    “我來晚了。”李子衿喃喃道,眼神有些空洞。

    盧遠陌搖了搖頭道:“父親他老人家走得很安詳,只是他走之前唯一放不下的還是小將軍你。”

    靖國公盧重義曾在彌留之際把長子盧遠陌叫到跟前。

    “你們不是一直好奇木子衿究竟是什麼人嗎”盧重義臥在榻上聲音虛弱,似乎隨時有可能駕鶴西去。

    盧遠陌兩眼通紅,跪在牀邊,看着眼前年邁的老父親,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身上流的是皇家血脈。”盧重義雙眼直勾勾的看着牀檐。

    盧遠陌一怔,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十三歲拜入父親門下,深的父親照顧的少年會有此等身份。

    “不知是哪一脈”盧遠陌急忙問道。

    盧重義佈滿皺紋的右手在被單上比劃了起來,盧遠陌聚精會神地看着父親的手指,最後看清盧重義在被單上描了一個魯字。

    “是魯王”盧遠陌大驚。

    盧重義老眼合上,微微點了點頭。

    “兒明白了。”盧遠陌沉聲道。

    這次,盧重義沒有再回應,呼吸聲漸漸停止。

    “父親。”盧遠陌沒有放聲大哭,只是哀痛了一聲,一頭朝地磕了下去。

    一代開國衆臣靖國公盧重義便這麼離世了。

    “千歲爺爺臨走時說了什麼嗎”李子衿臉上涕泗混着風塵彷彿剛用泥水洗過臉。

    “父親說小將軍你身負重任,萬望照顧好自己。”盧遠陌低聲道。

    “重任”李子衿淒涼一笑,“會的”

    “木將軍,還請先到一旁休息吧。”盧遠陌道。

    李子衿似木頭般點了點頭,任由盧家兄弟和鹿鳴等人攙着,到了偏房。

    李子衿被扶到了椅上,幾個親衛在門外候着,鹿鳴站在李子衿身後,盧家三兄弟和李子衿相對而坐。

    “木將軍,邊疆戰事未息,你怎會在此時回到京城”盧遠陌問道。

    李子衿還沒緩過神,站在他身邊的鹿鳴替他回答道:

    “將軍作爲先鋒,徹夜與敵軍浴血廝殺,大破敵方前軍,獲勝後便立馬晝夜奔襲回京,相信捷報不日也會傳回京城。”

    “原來如此。”盧家三兄弟點了點頭。

    “不知將軍何時回營”盧重義三子盧遠志問道。

    盧遠志是軍中參將,與李子衿一樣,效力東征大軍中,只是他並非先遣部隊,所以靖國公去世的消息剛穿到後軍,他便回京了。

    李子衿總算回過神,沉聲道:“我想去千歲爺爺陵前祭拜一番。”

    盧家三兄弟對視一眼,盧遠陌道:“將軍的心意已經到了,邊疆戰事喫緊,還望將軍以大局爲重。相信父親在天有靈,定不會怪罪。”

    李子衿眉頭一皺,顯然還是沒有改變心意。

    “大哥,孩子一片孝心,我們也不好拂了,就讓他去拜拜吧。”盧重義次子盧遠量道。

    “那宜早不宜遲,帶將軍去罷。”盧遠陌道。

    盧遠陌坐鎮靈堂,由盧遠量和盧遠志帶着李子衿等人去盧重義陵前祭拜。

    出了長安城,一路向西北走,快馬加鞭一百多裏終於到了昭陵。

    昭陵是先帝和太后合葬之墓,能葬在這的只有皇家之人以及像盧重義這般的開國重臣。

    一行人來到了盧重義的墳前,李子衿撣開了鹿鳴和親衛攙扶他的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咚咚咚”就是三個響頭。

    盧遠量遞上了點燃的香燭,李子衿接過,將蠟燭安上,握着香又拜了三拜,插在了墳前。

    接着,李子衿又轉頭解下了鹿鳴腰間掛着的酒囊,將烈酒倒在了墳前。

    “千歲爺爺,你不是說你最喜歡的還是軍中的烈酒嗎孩兒敬您”李子衿提起酒囊,將剩下的烈酒灌入口中。

    鹿鳴和盧家兩兄弟等人看着眼前這一幕,神色都變得十分複雜。

    “將軍。”盧遠量出聲提醒。

    李子衿撐開雙手,鹿鳴和親衛上前將他扶起。

    “千歲爺爺,孩兒要回去上陣殺敵了。”李子衿輕聲道,接着忽然又重重捶胸,仰天大喊,“佑我大唐”

    “佑我大唐”

    “佑我大唐”

    李子衿的呼喊聲迴盪在昭陵。守陵的士兵中除去羽林精衛,還有很多是退伍老兵,聽到這一聲呼喊,都不覺朝李子衿等人望去。

    李子衿這一聲呼喊似乎又喚起了他們心中的熱血,精衛聞聲精神一震,老兵們一個個都熱淚盈眶,口中皆是喃喃。

    “佑我大唐。”

    “將軍,走吧。”鹿鳴道。

    李子衿點了點頭,在鹿鳴和親衛的攙扶下,出了昭陵,其他人跟在一旁都沒有說話。

    幾人上了馬,準備拍馬而去,盧遠志坐在馬背上若有所思。

    “不如我與你們一同回軍吧。”盧遠志忽然出聲道。

    “三弟,你就走嗎”盧遠量詢問道。

    “好男兒志在四方,相信父親他老人家也不會怪罪。”盧遠志點頭道,“還煩請二哥回去稟報皇上,待大軍凱旋歸來,我再返家丁憂。”

    按歷,家中長輩去世,子女在朝爲官者要在家丁憂守孝二十七個月。

    “那你去罷,皇上和大哥那邊,我會去說。”盧遠量道。

    與回京時不同,隊伍中多了一個盧遠志,李子衿一行人就這麼匆匆而來,又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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