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喂？”
“我們能聊一聊嗎？”文雅清說，語氣溫和不容拒絕。
蕭瑟看了眼正在熱血天梯的隊友們，同意了。
“你幹嘛去？”Yang問起身的蕭瑟。
“朋友來電話，你們先排，我一會再來。”他拿着手機走到了陽臺。“說吧，想聊什麼？”
“說實話，我其實一直到現在都無法理解你們的職業。”文雅清開門見山，“我很想擺脫這種……或許可以說是‘歧視’？但，很抱歉我沒有辦法。”
對於電競的偏見不僅存在於老一輩，許多同齡人也會心懷職業鄙視鏈，只是他們嘴上掛着平等，眼裏充斥着羨慕，心裏卻不說。
蕭瑟拿着手機，陽臺下方車來車往，有各式各樣的職業，和各式各樣的人。當你居高臨下地看着這些人時，彷彿他們只有高矮胖瘦的區別。
“我能理解。”他說，“即便是傳統體育，那些所謂的體育生在學校裏也不見得個個都被尊重。你說的我都懂，我也認真考慮過，但我目前只能告訴你，正是因爲這種不可改變的歧視存在，我纔要去爭一份尊重。”
“尊重？”
“雖然說起來會讓人覺得矯情，但是在國際大賽上以中國選手的身份摘得最高桂冠，我身上的‘玩家’標籤才能被摘除，當你走上舞臺，代表你的隊伍，代表你的國家，這已經不是一場遊戲那麼簡單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蕭瑟看着天空，晴空萬里無雲，“也許對你來說，在有生之年寫一些流傳於世的好書就是最好的結果，但對於我，DOTA2是我的一切，它是我唯一能引以爲傲的事，它是一場遊戲，但它和其他所有事業一樣，都需要我付出我的熱情和心血。在這個隊伍裏，追求冠軍不再是我一個人的事業。”
“明白了。”文雅清是個情商很高的女子，她能從蕭瑟的言語中感受到他的態度和專注，這是無可比擬的的，但……
“你是我的朋友，這些年我都看在眼裏，白瑜很累，非常累。我只是想問你，如果你的事業值得你這樣付出，那白瑜呢？那顧……那蕭一桐呢？與你共同奮鬥的朋友、兄弟都很多，但在你背後默默支持你的家人朋友同樣很多，你能兼顧嗎？”
該來的還是來了。
無論蕭瑟怎麼逃避，這個話題還是來了。
“我很抱歉。”蕭瑟低下頭，“我沒有辦法。也許再過兩年，甚至是明年我就會退役，我需要他們再等等……”
“恐怕有人等不了了。”文雅清最終還是說了出來，“顧楠失蹤了。”
……
“給我套子給我套子！”
“拉住了拉住了，能秒水人嗎？”
“可以可以，我接技能。”
訓練室內的氣氛依舊熱烈，隊員們之間的交流充滿了激情，只是回到房間的蕭瑟像是換了一個人。
“怎麼了？”AME注意到了他的異常。
“沒什麼，繼續排。”蕭瑟有些恍惚，不過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還有半個月，Ti就要開始了。如果這時候回國算上來回返程和各種繁瑣的手續，來回萬一再發生些什麼，很有可能趕不上比賽。
顧楠怎麼會失蹤呢？
前幾天兩人還在電話裏交流蕭一桐的近況，這事發生的太突然了。
打開手機撥通了顧楠的電話，果然顯示關機。
於是蕭瑟發消息給白瑜，向她打探情況。
只過了幾秒鐘，白瑜就回復了。
她只回了一句話：“你安心打Ti，這裏一切有我，有進展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放下手機，蕭瑟心裏稍微安穩了一些。
……
“你告訴了他？爲什麼？”白瑜很是不解，她明明已經解釋過好多次了。
文雅清坦言：“顧楠是他的朋友，他有權利知道這件事。”
“呼——”白瑜做了個深呼吸，努力地在抑制自己的情緒，“學姐，我希望你在尊重蕭瑟的同時，也請尊重一下我的決定。遠水救不了近火，我不想讓沒有必要的擔憂影響了他今年甚至是整個職業生涯最重要的時刻。”
說完這句話，白瑜沒有繼續坐着聽文雅清解釋，而是起身準備離開，她的脾氣一向是出了名的好，只是今天莫名爆發了。
嘭——她走出門時和一名同學撞了個滿懷。
“啊，痛痛痛——白瑜你能不能看着點走路啊。”來人第一反應是扶住快要倒下的白瑜，又用手撫了撫喫痛的胸口。
白瑜瞪大了雙眼。
“顧楠？”文雅清驚呼。
“幹嘛啊，一個個的這樣看着我？”顧楠也睜大了眼睛，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只是出去玩了幾天而已。”他說這話的時候底氣明顯不足。
“玩了幾天？你整整失蹤了十五天，消息和電話都不會，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擔心你嗎？”
“哈哈——不好意思，只是突然被醫生告知可能患有癌症，我一時接受不了，就把手機關機，所有聯繫方式都斷了，回鄉下住了一段日子，現在想開了就回來了。”
“就這樣？”
“就這樣。一開始會比較難受，現在——”顧楠故作樂觀地擺了擺手，“既來之則安之。”
“你真的沒事嗎？”白瑜撐着門柱。
“當然。看你這臉色，感覺有事的是你纔對，你多久沒睡了？”顧楠心生抱歉，“不好意思，當時沒有通知你們。”
“沒關係，沒事就好。”白瑜腳下一軟。
文雅清連忙扶住她。
心上的擔子落地，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得到緩和，這半個月來的疲累立刻如潮水般涌來，白瑜險些暈倒在地。
“哎，都怪我。”顧楠心裏更加歉疚了。
白瑜則說道：“下午你和我走，若海叔公已經幫你聯繫好了國內的腫瘤科專家，你的情況越早治療越能得到解決。”
“不用了。”顧楠語出驚人，“我想先去西雅圖。”
“什麼？”旁人驚愕。
“我要去現場看蕭瑟奪冠。”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