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寧羽跨入百丈道的那一刻起,周邊的全部景象都變了。
棧橋、山崖、深淵……所有的一切都不見了,自己彷彿掉入了一個空無人煙的白色荒野,四周空蕩蕩的,根本尋不到盡頭。
“這……怎麼回事?”
看着眼前的一切,寧羽不禁有些愣神。
先前他還在風捲雲涌的山崖間,只一步邁上了棧橋,眼前的景觀就瞬間發生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感嘆古老的佛門大能鬼斧神工的同時,他強行按耐住自己心頭的驚詫,默默開始在這片世界摸索了起來。
……
“開始了。”
伽藍大師目光微凝,對於眼前這一少年究竟能走到哪一地步,內心也有一絲好奇。
這第一丈,乃是一塊試金石,許多人在邁出這第一步以後,就無法再前進絲毫,皆是被這道天塹所阻。
伽靈寺歷年也會安排一些門中的見習弟子前來試煉,可絕大多數的多人都死在了第一步上。
在他們看來,如果不能在六個時辰內邁出第二步,那麼接下來就算再花上十年,也是徒勞。
而如果是想要走過整條百丈道,在第一丈停留的時間更是不能超過一盞茶,否則的話,成功的希望就十分渺茫了。
“慧海,爲何你對這個少年如此器重?”
身披袈裟的伽藍大師面露不解之色,也是問出了他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
欣賞歸欣賞,可寧羽畢竟不是佛門中人,慧海的所作所爲,顯然是有些過了。
百丈道這樣的試煉之地,對於任何修行者吸引力都是致命的,哪怕只有僅僅的七天,其價值也是無可限量的。
慧海長嘆一聲,道:“實際上,是因爲本寺的那隻金蟬……”
“靈寶金蟬?!”
聞言,伽藍大師和法真長老面色微變,顯然都是知曉這隻被金蟬寺奉爲聖物的存在。
“是那隻靈寶金蟬的要求?不可能吧……”
法真長老眉毛微調,有些難以置信。
他還記得,在他還是一個小沙彌時,就曾聽過那隻金蟬的傳聞,可想而知這隻靈寶金蟬的年歲究竟有多恐怖。
“你寺的靈寶金蟬生活的歲月何其悠久,怎麼會和這個少年扯上關係?”
“我也不知道。”
慧海苦笑着搖了搖頭,這也是他心中所鬱悶的。
那隻靈寶金蟬是他寺內供奉了不知多少年的存在,極其神祕,對他也是愛理不理,唯獨對寧羽分外親近,甚至當初爲了保護寧羽不惜以身擋下羅坤,最終逼得他出面。
就連帶寧羽來此,也是出於金蟬的要求,只是當他問起緣由之時,金蟬又將他給徹底無視,自顧自地沉眠了。
……
寸草不生的白色荒原,一道身影形單影隻,孤獨地在此行走着。
“已經走了百丈了,還是什麼都沒有。”
寧羽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明白繼續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若是這樣走有用的話,他早就已經走完百丈,到達對岸了。
望無邊際的荒原,就像一個沒有底的深潭。
寧羽明白自己陷在其中,卻無法自拔,只能看着自己越沉越深……
若是把一個尋常人丟到這樣的環境當中,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精神失常,徹底崩潰了。
“靈氣呢?”
他擡起手來,稍一用勁,一團青色的氣團頓時從其掌心躥出,猶如火苗般迎風跳動着。
“還好,還能用。”這下令他稍微鬆了一口氣。
這詭異的地方將周圍景物全部改變了,如果再將靈氣和修爲也剝奪了,那他就真的是束手無策了。
“給我破!”
下一刻,他大喝一聲,運轉周身靈氣,猛地一拳往下砸去!
嘭!
猶如打在大塊堅硬無比的玄鐵上一般,反震而來的力道疼得寧羽齜牙咧嘴,後悔不迭。
反觀原先被他一拳砸下的地方,根本就是完好如初,完全看不到一絲裂痕。
“這也太硬了吧?”
他瞪大了眼,忍不住出聲抱怨。
不過停下仔細想想,又很快想通了。這裏可是歷代的佛門大能所佈下的禁制,要是讓他一個臭小子用蠻力給破了,那纔是笑話。
“往旁邊走也不行,向下面鑽又不對,難道要我上天不成?”
他嘀咕了幾聲,有些鬱鬱不樂道。
這下真的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了。
失去方向以後,寧羽只覺一陣疲憊感驟然涌上心頭,令他忍不住癱倒在地。
“我走了多遠呢?”
向着蒼白的天空伸出手,他獨自一人喃喃自語着。
“不會還在原地打轉吧……”
恍惚之間,他突然回憶起慧海大師之前說過的話語,頓時如遭電殛,整個人都直接坐了起來。
“……光靠蠻力是行不通的。”
他這纔想起,百丈道乃是對心性的試煉,修爲什麼的,皆是外物,自己在一開始就錯了。
寧羽回憶起先前的傻瓜舉動,不禁苦笑出聲,他開始靜下心來,認真感悟此地的一塵一沙。
在心境上的造詣,令他輕而易舉就進入到了天人合一的狀態,這種感覺,就彷彿徹底沉到了深海之底,與這片天地完全相融。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就在此時,一縷不和諧的風聲再次傳來,讓寧羽彷彿觸電了一般,頓時打破了這一完美的狀態。
“風?”
霎時間,他猛然想起了伽靈寺後山的風起雲涌,還有初來此地時聽到的那縷風吟。
他低下頭,看到腳下不知何時探出的嫩綠新芽,頃刻間頓悟了。
“原來如此。”
他長嘆了一口氣,爲此地的神奇感概不已。
難怪慧海大師會說,這裏只是一條百丈長的道,在現在的他看來,可能的確就是如此。
可不同的是,這裏既可以是百丈長的棧道,可以是無盡荒原,也可以是沒有底的萬丈深淵……
他看着這空曠的周圍,輕吐了一口氣,接着緩緩閉上了雙眼,努力地回憶着來時的一切。
棧橋、山崖、深澗……一切的一切,在他的腦海中一幕幕相繼浮現。
耳畔的微風,從起初的細柔變得越來越急,越來越涌,最後終於演化成了山間猛烈肆虐的凜冽狂風!
這時,寧羽緩緩睜開眼,面前的一切已盡數迴歸到了從前。
整個人都像脫力了一樣,如釋重負,露出了無比暢然的笑容。
“回來了。”
他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