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握長劍,袖隨風飄擺的少年,王風鳴的雙頰像鐵板一樣,看得見血液在搏動,兩隻眼睛則像是燃燒的炭塊,不斷冒火。
“狗雜碎!”
他怎麼也想象不到,自己身爲王家的天之驕子,今日居然會被一個修爲尚不如他的無名之輩逼到了這樣的境地。
無論此戰最後結果如何,對他而言,在掏出冰蠶護臂和鎏金軟甲這兩件法寶之時,已然是顏面盡失了。即使拿下了眼前的少年,世人也只會稱他佔了家族法寶之利,算不得什麼光彩之事。
在東域家喻戶曉,舉世矚目的他,被一個比他更爲年輕的少年越階逼入絕境,這樣恥辱的烙印將伴隨其一生。
帶着滿腔的怒火,王風鳴爆射而出,狂風驟起,將他的頭髮都吹亂了,散披在肩上,原先的華貴氣質一掃而空,像褪去衣冠的野獸,公然露出了血腥的獠牙。
面對着對方氣焰萬丈的威壓,寧羽深深呼吸,氣沉丹田,提起手中的雪白長劍,劍身亮起一道白光,悍然迎了上去!
半空中,兩人連過數招,寧羽手握的白鵠快到極致,連蘇月宇這樣的靈師妖孽都看不清其軌跡,只堪堪捕捉到空中留下的白色殘影。這等速度,已然超越了築基期圓滿的水平,王風鳴同樣反應不及,可他的鎏金軟甲堅不可摧,即使任由劍光落在其身上,也難以真正傷到他。
鐺!
反倒是他的冰蠶護臂,雖是蠶絲所鑄,卻宛如金鐵一般堅硬,每一次碰撞都會讓雪白長劍發出一陣清鳴,緊接着傳來一股既磅礴又寒冷刺骨的雙重力道,震得寧羽手掌發麻。
“散!”寧羽左手並指爲劍,口中低喝。
霎時間,雪白長劍光芒大盛,發出刺耳又尖銳的陣陣鳥鳴,在轉瞬之間就化作了遮天蓋日的白色雪羽,向着對方奇襲而去!
年輕男子眼中充血,咆哮一聲,身上的軟甲光彩熠熠,將他的氣息再次拔高了一截,面對劍雨不閃不避,悍然迎了上去!
叮!叮!叮……劍光與軟甲的碰撞聲如金珠銀珠落玉盤,接連不斷,此起彼落。
可惜傾盆而下的白色劍雨根本難以抵擋王風鳴的腳步,只幾個大步的功夫,他便再次欺身到了少年的面前。
“敢和我王家作對。”
王風鳴磨牙鑿齒,道:“待我抓到你之後,我會將你活生生地扒皮抽筋……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鋪天蓋地的暴戾氣息之下,他將王家的功法絕學催動到極致,宛如一座山嶽般朝着對方壓去,排山倒海,勢不可擋。
看着一動不動的少年,他彷彿已經能夠想象到對方的軀幹被其捏在手裏,然後節節寸斷的樣子了。
“張口閉口就是王家。”
下一刻,寧羽緩緩睜開了雙眼,那一雙青色眼眸狂野兇猛,如電光雷火,“沒了家族,你還算什麼?”
咻——!
漫天的劍雨盡皆收攏,化作一道純白劍身。
少年的腦海中忽然閃過昔日天峯之巔,一劍出,滿山雪落的場景。
剎那間,他的神識彷彿進入了另一片廣闊的天地,手中的白鵠髮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之光,宛如百鳥驚鳴!
緊接着,在滿場皆驚的目光中,少年悍然揮出了手中劍!
那一束劍光從平平無奇的小手中拔出,在天際化成了一道圓弧,似乎吸收了世界上一切的色彩,將周圍的時間和空間都凝固了。
金輝殿內,幾乎所有人都睜圓了眼睛,臉一下子變得像窗戶紙似的煞白,不敢吭聲。
即使是邁入靈動境的強者,都在這道劍芒上感受到了一絲心悸!
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個修爲僅僅只有築基期五段的少年,竟然是在這一瞬間,觸摸到了靈動境的門檻?
最爲震驚的當屬蘇月宇,當他看到寧羽拔劍之時,如同五雷轟頂一般,腦袋嗡地一聲就炸了。
這一刻,他竟是在少年身上,看到了那日陸離驚世一劍的雛形!
聖獸宮前,陸離豁出性命的那一劍可是當場劈死了兩名築基期圓滿,並破開了羅家雙子的聯合防禦,將兩人砍得生死不知,給在場所有人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寧羽離得最近,幾乎是在眼前見證了這一幕,並不知不覺地在心中悄然埋下了一顆種子,讓他有了類似的感悟。
首當其衝的王風鳴兩眼圓睜,衣袍獵獵作響,他的臉上逐漸沒了血色,在這道劍光上,感覺到了瀕臨死亡的氣息。
“不可能!”王風鳴難以置信地嘶吼道。
在東域年輕一輩當中,他所向披靡,不可一世,這才造就了他妄自尊大的性格。
同齡人中,幾乎無人能出其右,所以被東域王家寄予厚望,賜下常人難以想象的資源竭力培養,在年僅十八歲就修煉到了築基期八段的水平。作爲這樣的一個天之驕子,他何曾體會過今日這樣的無力感?
他不相信,也不認同,竟然有人的天賦可以在他之上!
如果是同爲云溪郡四大家族之一的蘇家之人,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可能留手,點到即止。畢竟王風鳴是對方耗費了大量心血和資源培養的天才,一旦出事,王家必將不死不休!
可寧羽作爲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哪裏會管這些,手中長劍毫不停滯,直接就揮砍了過去!
這一幕,看的在場衆人心臟都快要驟停了!
突然間,整片天地都寂靜了下來,金輝殿好像被凍結了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響。
一道滿頭白髮的身影忽然出現,表情冷若冰霜,只見他快速伸出枯瘦的手,一掌拍在劍光之上!
沒有爆發出想象中的驚天巨響,聲音和餘威彷彿都被扼殺在了虛空當中,只傳出了一道沉悶的聲響,如嗡聲飄蕩在衆人的耳邊。
“小畜生,找死!”
王陌眼神冰冷,拍散劍光以後,對着少年直接凌空伸手抓去。
居然敢對王家的天驕下死手,就是南域的蘇家,也沒有這個能耐和膽量!
“唔——!”
面對着靈王強者的吸扯,寧羽面露痛苦之色,根本毫無抵抗之力,渾身血液都像要被抽離了一樣,讓他險些當場昏厥。
在巨大的吸力之下,他整個人彎曲成弓形,向着白髮老者飛快衝去。
這個時候,一道黑衣身影出現在他身前,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將他強行停了下來,並擋下了對方所有的威壓。
蘇家老祖蘇焱的再次出手,驚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彼此相視,都有些發懵。
“蘇焱道友,你這是何意?”王陌冷冷說道,話語中已經有了一絲慍怒。
如果說第一次出手相助,是出於情面,那這第二次出手,又是爲何?
甚至連蘇家這邊的一衆人都看不懂了,感覺像在走鋼絲一樣,脊背發涼,提心吊膽。
“老祖這是怎麼了?”蘇豐年臉色陰沉,低聲道。
僅僅爲了一個交情淺薄的客人,有必要這樣繼續拉蘇家下水嗎?
一襲黑衣的蘇焱緩緩走上前,開口道:“實不相瞞,此子與我知音的一位舊友有些淵源,我受知音伽藍住持所託,希望能護他周全。”
聞言,寧羽微微一怔。伽藍主持的舊友,是指慧海大師嗎?
在場其他人聽到這話都有些傻了,死死盯着場中的少年,想要將他看透。這人到底是哪來的妖孽,居然能讓伽靈寺的住持,一位靈王強者這樣護着他?
王陌伸手指着寧羽,每根毛髮上閃着火星,眼神猶如漆黑的深淵,“可他犯下了彌天大禍,居然想殺我王家之人!”
“刀劍無眼,比試切磋難免有損傷。”蘇焱搖了搖頭,接着說道:“既然風鳴賢侄無事,又何必苦苦追究?”
此言一出,包括蘇家主蘇雲城在內,所有人都驚呆了,誰也沒有想到,爲了這樣一個少年,老祖居然會對王家表現得如此強勢!
王陌的目光徹底冷了下來,滿頭長髮與銀色綢緞緩緩飄起,猶如即將發作的怒獅。
“蘇焱,你可想好了。”
他的白眉緊蹙,話語中有着難以抑制的煞氣,“一旦我回去將此事稟告紫陽宗,那接下來的後果,你們蘇家承擔的起嗎?”
頓時,滿場的蘇家之人感覺心像鉛塊一樣,又涼又硬,在胸口裏懸掛着。
他們剛剛經歷完西域之劫,在雙龍山那會兒,隨着黑龍的突破,雙方死傷慘烈,連元氣都還沒有恢復過來,如果又要和東域開戰,那怎麼能承受得住?
就在黑衣老者猶豫之時,少年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前輩,不用再管我了。”
“你……”蘇焱微微一驚,欲言又止。
“所謂的王家,原來也就只會點嘴上功夫,扯虎皮拉大旗。”
寧羽恥笑一聲,接着嘲道:“什麼天驕,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