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記得後半程是怎麼睡着的，大概是不再胡思亂想，就漸漸放鬆了下來。
秋遊剛結束，大家接到通知晚自習照常。
學生怨聲載道，卻也只能嘴上抱怨，還是抗不過老師的權威。
萬檸先回寢室洗了澡，又和薛冰冰一起喫過飯，這期間，她們一直沒看到章芸溪。
她下車後就消失了，直到晚自習都沒有出現。
同時，陳濯飛也不在。
直到晚自習開始，值課老師出現，兩人都還沒回來。
實驗班的人大都按時來齊，坐滿了教室，空位就變得顯眼。值課老師連續問了其中兩個位置的人爲什麼沒來，都沒人應聲。這時，章芸溪回來了。
值課老師看她一眼，沒說什麼，放她回了位置。
章芸溪回位坐下。
萬檸的英語閱讀剛看了三分之一，忽然變得緊張，沒能看下去。
她沒有側頭去看對方，但能感覺到章芸溪在整理座位上的試卷書本，同樣一眼也沒有看她。
“陳濯飛呢，他去哪了？”
值課老師按順序點到了後排的陳濯飛。
剛入座的章芸溪答道：“他去參加競賽集訓了，剛被班主任叫走。”
值課老師也知道大概的競賽時間，奇道，“時間提前了？”
他摸不準是不是學生的新式逃課理由，拿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本就蠢動的教室一片譁然。
“老班滅絕人性啊！”
“我說怎麼誰誰誰、誰誰誰都不在。”
“秋遊剛回來，就馬不停蹄被送去刷題，這會留下心理陰影吧，他太知道害一個人怎麼害他一生。”
“說個恐怖故事，你連被害的資格都沒有。”
“……”
說着說着，又有人擠眉弄眼，調侃章、陳兩人。
“還得是嗯嗯嗯，對另一個人的行蹤瞭如指掌。”那“嗯嗯嗯”三個字用是“小情侶”的音調哼出來的。
隔着過道有人湊過來，用筆捅了捅章芸溪：“剛纔遲到是去幹嗎了，臨別前甜蜜？”
章芸溪沒理他。
萬檸的筆停在括號裏，意識到自己的思緒被扯走，恍惚寫了一個“C”作答案。
隨即發現，C是第一個被她排除的答案。
等值課老師和班主任溝通確認消息無誤後，拍着講臺高聲說了聲“安靜”，整個教室纔再次安靜下來。
大概是受到了“競賽”的刺激，實驗班的人爭先恐後地進入了專注狀態，一時只聽得到筆落紙上的沙沙聲。
不像其他班級，還不時傳出玩笑打鬧的聲音。
在這樣的安靜裏，章芸溪推開椅子，有少數幾人擡頭看她。
她我行我素，抱上整理好的考卷離開，找人換了位置。
在大家都埋頭學習的時間，仍有人願意與她換位，離開自己最舒服的區域。
章芸溪就是如此，有數不清的朋友，從來不需要委屈自己和不喜歡的人有過多交集。
連一句質問的機會都不會給。
萬檸停下了筆，脊背僵着，那支筆久久沒能再動。
“檸檸？”
“萬檸？”
萬檸驟然回神，眼前是楊一洲。他開了個玩笑：“你不會是睜着眼睛睡着了吧？”
她沒有笑。
環顧四周，她才發現晚自習已經結束了。
和章芸溪換位置的人與她不熟，一結束就離開了。
其他人也在陸續往外走，只有她沒動。
身前那張英語捲上塗着凌亂的答案，如果有人批改，大概只能拿到一個很低的分數。
楊一洲見笑話沒逗笑她，摸了摸後腦勺，有點擔心地問：“你還好吧？”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要熄燈了，走吧。”
他們隨人羣一起走回宿舍樓。
同路的氣氛有些尷尬。
今天發生了許多事，饒是楊一洲心大，這時候也不知道該和萬檸說什麼。
他只能小心地問：“在景區那裏，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萬檸抿脣，不想重複提到這件事，但又覺得這樣的回答太敷衍，停頓片刻後問，“他沒告訴你嗎？”
“沒有。在車上不方便說，在寢室裏又太匆忙。”他一頓，“估計是和章芸溪一起喫晚飯的時候，臨時被老班抓過去的，只來得及收拾行李。”
“噢。”她無意識地應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本來就算時間再趕，也不會在晚上就把人弄走，我懷疑是因爲這次打架，老班想管管他，提前給他收心。”
楊一洲見她不說話，咳了聲又道：“對了，他說手機可能要被收上去，這段時間應該聯繫不上他。”
“這樣。”
她一直不太提得起精神，眼睛看着腳下的影子，像垂着頭的鈴蘭花。
等走到宿舍樓前要分別，楊一洲忽而叫住已經轉過身的萬檸。
“檸檸。”
“嗯？”
“給。”
他將提了一路的小盒子塞給她。
萬檸下意識地接住了。
這個盒子的形狀，她看着有點熟悉。
“這個是……”
“巧克力小蛋糕。之前給你送過的。”他快速說完，像嗅到了“危機”的動物，在被退貨之前跑開了。偏偏跑開一段距離後，他又倒退了兩步，望着她露出白牙笑道，“吃了心情好點。”
萬檸這時候想把東西還回去也已經來不及了。
被朋友關心總是令人覺得溫暖，但，也不免生出更多苦惱。
回到寢室，有人聊天有人洗漱，氣氛和平日沒有不同。
只是沒看見章芸溪。
萬檸將小蛋糕放在一旁，習慣性地從枕頭底下拿出手機。
微信圖標的右上角顯示57，點開一看，大部分都是班級羣聊。
頁面自動跳轉到她未閱讀的最頂端，是有人在問誰有耳機，下面是陳濯飛回復的“我有”。
她退出去，下一條是楊一洲發來問小蛋糕的味道。
而第三條……
“我很快回來。”
她一怔。
是陳濯飛發的。
這是一句，本不該發給她的話。
怦。
她緊張地將手機翻轉，以爲是自己的心跳聲。
然而是章芸溪開門回來了。
對方向屋內掃了一眼，正好看見了怔愣在原地的她。
兩人對視。
下一個“砰”響起，章芸溪進了衛生間。
一團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