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起以往對她冷若冰霜的情形,臉色就沉了下來。
然而懊悔過去是沒有用的,他能做的就是把握現在。
強迫也好,威脅也好,他決不允許蘇凝詩跟小寶再離開他,更加不想再聽到小寶一次次叫他“壞爸爸”。
他站起身,眸中一片勢在必得。
重新回到醫院後,他走進了小寶的病房。
蘇凝詩這會不在,只有小寶在安靜地睡着。
他坐在牀邊,溫暖的大手輕輕撫摸着小寶沉睡的容顏,每一下都溫柔至極。
一想到這個小東西是他自己的骨肉,心裏就泛出一種陌生的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大概這就是初爲人父的喜悅。
雖然這個小傢伙降臨人間已經三年多了,但他到底今天才徹底弄明白兩人之間的關係。
他垂下眸子,這三年多來虧欠給他的,他一定會加倍補償回來。
門邊,主治醫生站在那裏,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出聲好。
正當他爲難時,江子晨就站起身,轉過了頭,朝他微微頷首:
“醫生。”
主治大夫臉上忙露出一個笑來,“您好,您坐,我來看下小傢伙的身體狀況。”
他對江子晨的印象停留在江爺爺發佈的那個新聞會上,知道他跟蘇凝詩目前是夫妻關係。
但蘇凝詩一再強調小寶沒有別的親人,這讓他對這位江先生多了兩分好奇。
心裏這番想着,面上卻是不顯,他一臉嚴肅且嫺熟地給小寶檢測身體,記錄各項數據。
“醫生,我聽說我兒子迫切地需要移植骨髓是嗎”江子晨冷不丁開口。
“啊”醫生愣了一下,隨即連忙點頭,“是的是的。”
一想到這孩子是蘇凝詩跟別的男人生的,他也不敢多說,怕惹了這爲大少爺生氣。
然而江子晨下一句話,就讓他震驚了。
“我是他生父,等會帶我去檢測一下骨髓吧。”
“好。”醫生用面無表情來掩飾自己的震驚。
過了會,他又補充,“並不一定就能匹配,但是成功的機率很高。”
江子晨點點頭,“我知道。”
醫生嗯一聲,忍不住又說:“那個,其實捐骨髓,對身體還是有一定影響的,有時候,還會有後遺症”
沒等他說完,江子晨就截住他的話:“你不必擔心這些。”
言下之意,只管給他檢測骨髓就是了。
“那個您跟蘇小姐商量過了嗎”
江子晨眸光一沉,“不用告訴她這些。”
“”見他這樣說,醫生心裏頓時有些爲難,但一想到骨髓還沒檢測出來,也就沒有再開口。
給小寶檢查完身體後,他就朝江子晨道:“您跟我來吧。”
醫者父母心,尤其是他給小寶治療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對這個活潑可愛的小傢伙也有幾分喜愛,私心裏,還是非常希望小寶能成功移植骨髓的。
所以,兩人才走到門邊,他就開始給江子晨講各種注意事項,儼然一副江子晨已經匹配成功了的樣子。而江子晨也少有的耐心,不時應他一聲,表示他在聽。
兩人出了門,就並肩往過道左邊離開了。
nbsp;等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後,蘇凝詩從房門右側走出來,眼裏含着兩筐熱淚。
靜默一會,眼睛似乎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了,兩串珍珠斷了線似的落下來,砸在潔白的地板上。
她無聲地哭泣,眼睛一直盯着江子晨離開的方向。
“別哭了。”
伴隨着一道令人如沐春風般的好聽聲音,一張潔白柔軟的紙巾就壓在了她的臉頰上。
蘇凝詩側擡頭一看,是傅亦桁。
“你怎麼來了”
從他手裏接過紙巾,她自己擦了兩下。
傅亦桁朝她笑了笑,身體跟她保持着相當的距離。
“本來昨天就該來看你,工作上的事情耽擱了。”
“沒關係,工作要緊。”
傅亦桁牽扯了一下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兩人似乎都記得那天在餐廳說的那些話,故意地顯出些疏離的意味。
“進來坐一下吧。”
蘇凝詩推開了病房的門,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去。
傅亦桁詢問了一下小寶的病情,見蘇凝詩越說越不開心,就識趣地沒再問,端着一杯白開水坐到了窗戶邊的沙發上。
蘇凝詩沒再招呼他,她坐在牀沿,背對着傅亦桁,握着小寶的手。
“小寶你說媽咪該不該原諒他”聲音放得極輕,連她自己也聽不清楚。
靜默的空氣做了回答。
蘇凝詩的眼淚又開始掉,溫熱的液體一下下滴在她自己的手背上,溼溼的,熱熱的。
她忽然覺得自己也沒有那麼堅強,譬如現在,遇到爲難的事情了,好像除了流淚就別無他法了。
“小寶,你說我該怎麼辦”
“接受江子晨的骨髓。”傅亦桁在後面接話道。
蘇凝詩頓了一下,沒說話。
傅亦桁繼續說:“你這樣有意地遠離江子晨,考慮過小寶的感受嗎他一直都想擁有一個爸爸,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他不配”
“江子晨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你應該問問小寶的意見,你這樣一味瞞着他,替他做主,對他公平嗎
蘇凝詩,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小寶對擁有一個爸爸這件事有多渴望,他只不過是怕你不開心,才一直裝作不在乎。”
“別說了”
蘇凝詩趴在牀上,嗚嗚地哭泣。
傅亦桁頭一次沒有因爲她的眼淚而妥協,沉聲道:
“難道你真的要等到事情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才追悔莫及嗎我相信你不會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
蘇凝詩沒說話,卻哭得更大聲了。
傅亦桁嘴脣動了動,沒再開口,就這麼站在她身後,看着她哭泣。
不知哭了多久,蘇凝詩覺得眼淚都流乾了,雙眼疲憊不堪,一陣睏意涌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後面的傅亦桁嘆了一口氣,扶起她的肩膀,擦乾淨她滿是淚痕的臉頰,然後抱着她道另一張牀上睡下了。
他想伸手觸碰一下她的臉頰,手到半空,又縮了回來。
忽然的,他感覺身後似乎有兩道寒芒射在了他的後腦勺。
一轉頭,視線就跟表情冷厲的江子晨對了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