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眸望向朱太尉,清淺一笑,語意頗深的道:“輕歡並無大礙,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卻不知太尉大人竟會爲了此事而親自登門,倒叫輕歡受寵若驚,還請太尉大人莫要繼續責怪朱二小姐了。”
朱太尉神色複雜的看了顧輕歡一眼,正欲說什麼,顧王爺適時的開口道:“小女既替朱二小姐求情,朱太尉便不要太過於責備了。”
朱太尉連連稱是,又神情複雜的看着顧輕歡,一時之間竟頗爲無語。
他本以爲顧輕歡是個性格善良且軟弱的女子,應是大方,得體,不予斤斤計較。
但在他那孽女一個怨毒的眼神下,竟也心思深沉了起來。
她明着是替他那個孽女說好話,求情,卻在那聽似求情的一番話語中,叫衆人知曉了他的虹姐兒的囂張,跋扈及無禮。
且,他無法反駁的是,顧輕歡說的都是事實。
他的庶二女,的的確確說了那樣的話,做了那樣的事,讓他顏面盡失的同時得罪了顧王府與丞相府。
朱太尉在顧王爺給的臺階下,就勢下來,又作勢讓心不甘情不願的朱芷虹與顧輕歡賠不是。
朱芷虹本原不願的,可她在瞥見朱太尉眼神裏迸出了那凌厲的光芒時,心中一怯,只能壓抑着心中洶涌的不甘願,掩着眸中那濃濃的恨意,硬梆梆的拘禮開口道:“顧小姐,對不住。”
朱芷虹語氣裏的生硬不滿,任在場的人都能聽的出來。
顧王妃眉心蹙起,並未多說什麼。
顧墨風狹眸微眯,面帶冷意的站在顧輕歡的身側,亦未開口。
顧王爺雖是不滿,亦不會與一個小輩計較這些,他看着顧輕歡,只見顧輕歡清淺的一笑,彎眸如月,眸中含着清冷的華豔光波,勾脣道:“左不過是誤會一場罷了,朱二小姐的這一句對不住,倒讓我愧不敢當了。”
話是這麼說,顧輕歡卻是站在原處不閃不避,踏踏實實的受了朱芷虹的這一禮。
朱芷虹氣結,又怕自己怨怒之下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惹了父親不滿,只得憤憤的起身,沉着臉,抿着脣的站在了朱太尉的身後,不發一言。
顧墨風卻在聽了幺妹的話後,薄脣翹了起來,狹眸之中那濃濃的笑意是怎麼掩也掩不住的,可見心情是十分愉悅。
同樣的笑意在顧王爺的眸中盈滿,他卻不得不以拳抵脣,以免脣畔的笑意太過於明顯而落了朱太尉的面子。
他假咳了一聲,顧王爺掩了眸中那濃濃的笑意後才與朱太尉道:“不過是她們小孩子之間鬧着耍罷了,朱太尉切莫因此與本王心存芥蒂了纔是。”
朱太尉連連賠笑道:“是是是,小孩子不懂事,多得王爺、王妃與世子,顧小姐不與她計較,老夫在此謝過諸位”說着,又對着顧王爺等作了一揖。
顧王爺領着顧王妃等人給他還了一禮,並邀請朱太尉入府裏一坐:“朱太尉請進,喝盞茶水吧”
朱太尉面帶愧色的搖了搖頭,瞪了朱芷虹一眼,又與顧王爺道:“孽女不懂事,今日當街竟與顧小姐還有沈公子,沈小姐起了齟齬,老夫還得趕丞相府一趟,帶着這個孽女去與丞相大人,沈公子及沈小姐賠個不是呢”
顧王爺看了看天色,見差不幾該是午時了,便道:“天色不早了,朱太尉即是還有要事要忙,本王便不留你了。”
朱太尉點頭稱是,帶着朱芷虹與顧王府的衆人告了辭。
父女二人甫一上了馬車,皆是變了臉。
朱芷虹早便沉不住氣了,堵氣着一屁股坐在側邊的位置上,絞着手裏的絹子生着悶氣,眸中的怨恨之意幾乎能凝實。
朱太尉的臉色莊肅而微帶嚴厲的看了朱芷虹一眼,見她眼中的怨毒之色絲毫不減反愈發的劇烈,眼中的端肅之色更重,不禁沉了聲音怒斥道:“你個蠢貨你當真以爲那顧王府的小主子好欺負她不過是不屑於與你計較而已”
朱芷虹聞言,一面忿色地轉過頭來,正要開口反駁,又像想到了什麼,悻悻地將頭扭了回去,鼻孔中哼了一聲,仍是不言不語。
心中卻是恨恨道,顧輕歡那哪兒是不與她計較了她分明是看不起自己耍着自己
她明明自報家門好幾次,那個賤人竟敢將她當猴兒耍
顧輕歡若早說她姓顧,若早說她是顧王府的小主子,她還會自取其辱的前去找她晦氣嗎
顧輕歡分明就是故意的
害她丟了臉面不說,還叫她受了父親的厭惡,捱了好幾記的耳光。
若不是顧王府的那個賤人,她何須受這樣的委屈
朱芷虹越想越惱,又被朱太尉押着去了丞相府賠了不是,折騰了好半天才能返回府中。
甫一回府,不待朱太尉禁她足,朱芷虹便堵氣的回了自個院子,將院裏一應值錢的不值錢的玩意全給打砸了,發泄了一通仍不滿意,心中那洶涌的恨意已然抑制不住。
看着因打砸瓷器而劃了道口子的手正滲着腥紅的血珠,朱芷虹的眼睛也跟着變的刺目腥紅,神情十分可怖。
與她作對的人統統都該死
入夜,夏蟬伏在茂盛的大樹上聲聲鳴叫着,天上的烏雲遮蔽了那輪彎月,使夜色格外的濃郁。
太尉府的後院
一抹人影在黑色的斗篷下很好的掩飾了自己,她鬼鬼祟祟的東看西看,並沒發現守門的婆子,不禁心間一喜,就連那雙佈滿了狠戾的眸子也徒然的透出幾分喜色來。
她一手小心翼翼的拉開了後院偏門的門栓,另一手攥緊了黑色斗篷的帽子,生怕突然有人過來,將她的模樣瞧見了似的。
偏門被打開,那抹身影出了門,又轉身將偏門關合,直奔大街的某條小巷去了。
待那抹身影出了門,太尉府後院昏暗的拐彎處才施施然的走出兩抹嬌小的身影來,其中一人不解的開口道:“三小姐,您怎的知道二小姐今個夜裏要出門的”
還替她把守夜的婆子給調走
那被喚作三小姐的女子,眸中閃爍着一抹詭異之色,她不僅知道朱芷虹那個蠢貨今夜要出門,還知道她出門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