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言看完顧輕歡命人給他送來的幾份口供與書信,沉默了一瞬,他擡眸望了那悄無聲息便潛入他丞相府的風吟一眼,節骨分明的長指在書案上輕輕的叩了叩,像是思量些什麼。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風吟,突然眯起眸子問了一句:“你是厲璟天派遣在她身邊的吧”
雖是問話的形式,語氣卻是十分的肯定。
風吟靜靜的站在書案前方,不卑不亢,迎上沈澤言瞭然似的目光,她目無波瀾的否認:“不是。”
事實上,她是在接了顧世子爲僱主之後,被遣派到了小主子的身邊,自家的主子爺才暗中的與她接觸的。
也是那一次,風吟才知道那日夜闖顧王府的人,是自家的主子爺,難怪她與花頌兩人怎麼也追尋不到闖入者的蹤跡。
要知道,主子爺的武功,遠在她們之上。
不過,這些事,沒必要告之旁人。
“不是”
沈澤言顯然是不信的。
他挑起了眉,神情似笑非笑的睨了風吟一眼,倏地抓起書案上裁好的雪白紙張化作數張刀刃直奔風吟臉面而來
風吟蹙眉,一躍避過這莫名奇妙的攻擊,正要詰問沈澤言這是何意,便見沈澤言支手撐着書案一躍而過,凌厲的掌風亦直奔着自己的命門而來。
風吟側身避過沈澤言突如其來的一掌,來不及發問,沈澤言便出手愈發的凌厲,不給她喘氣的機會,招招式式奔着命門攻擊,像是要將她誅殺在此一般。
風吟雖心生不悅,亦不敢輕敵,迎下沈澤言的攻擊反攻了回去。
兩人過招近五十下左右,風吟一記掌風劈去,沈澤言翻個後空翻,穩穩當當的落座在書案後頭的椅子上,神情輕鬆的擡手止住了兩人之間,他單方面認爲是切磋的過招。
兩人之間的打鬥聲驚動了丞相府中的侍衛,他們匆匆提着刀趕了過來,隔着門板詢問着沈澤言的安危:“大公子,發生什麼事了您沒事吧”
沈澤言勾脣應了一聲:“無事我閒着無事,鬆鬆筋骨罷了。”
門外的侍衛長聞言鬆了一口氣,他一個手勢,那些侍衛們皆將抽出的利刃插回刀鞘之中,又同來時一般,匆匆離去。
待侍衛隊走後,風吟這才抿着脣站回了書案前,一雙水眸透着不悅的看着沈澤言,追問着他方纔突然攻擊她的行爲:“沈大公子這是何意”
沈澤言已重新拿起顧輕歡命風吟送來的那老大夫的口供又細細的看着,聽到風吟的詰問,頭也不擡的回道:“並無意,不過是聽聞風雲榜上高手如雲,想切磋一番罷了。”
這人方纔提及自家的主子爺,而後又說起了風雲榜,不過是想告訴她,他知道風雲榜背後的主子便是自家的主子爺罷了。
風吟眯着眼眸看着沈澤言,語氣微沉:“我家小姐命我送來的東西,我已送到,沈大公子若無旁的事兒要交待,我便告辭了”
沈澤言頭也不擡的將手裏看着的供詞換了一頁,擺了擺手算是迴應了風吟:“替我多謝你家小姐,便說,我們丞相府的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風吟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離開。
他抽出一張裁好的雪白宣紙,提筆蘸了蘸墨,在上頭寫下顧五小姐四個字,又復而將厲璟天及溫府衆人的名諱一一陳列在上,細細的琢磨着。
那顧王府的小主子尚可藉着託夢一事對自家姑姑、溫柔表妹被害一事上心,那厲璟天呢
自家好友與溫府,再與這顧王府的顧五小姐又是何等干係
他將顧五小姐及厲璟天的名字圈了起來,又將寫了溫柔二字圈起,在三者之間畫了一個等邊三角形,中間寫上疑問二字。
八寶樓之後,他也在查溫府,查已逝姑姑及溫柔表妹的死因。
到手的資料與顧家小姐命人送過來的這幾份口供相差不幾,只是顧家小姐的這份信息要更加的詳細,她的手裏,甚至把多年前謀害了已逝姑姑早產的老大夫與更換了已逝姑姑藥物的婢子都抓住了。
若說其中沒有厲璟天的手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
沈澤言思索了一番,又憶起他那日去太學院尋顧家小姐被旋日攔在厲璟天院裏的事,想到好友面上掛着那隱隱期待的神情,沈澤言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忙甩了甩頭,要把那幅畫面甩出腦海。
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過
那顧家小姐確是一個奇女子。
沈澤言轉頭將身後書架上的一個大匣子抱了過來,放在書案上打開,躍入眼簾的便是女子俏皮的畫像,上頭那雙泛着瀲灩水光的眸兒似嗔似喜,好似下一秒便能對着他彎着眸兒抿着嘴兒笑了一般。
畫像之下,是他收集來這顧五小姐的信息。
令他珍之又珍的,除了畫像,還有顧家小姐在文詩堂上說的那番話。
那番話,叫父親讚不絕口。
也叫他對之頗爲側目。
他從來都不知道,小小女子竟能說出那番大氣斐然的言論。
與他印象中女子乖巧的依附不同。
她有毅力,亦有魄力。
她說,有志者事竟成。
她每做一件事,便會一心一意。
煩了,膩了,便會跑個幾圈,將心裏的躁動剔除,將戾氣磨平,復而繼續。
她心善。
只因一個怪異的夢,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託夢,便對自家已逝姑姑與溫柔表妹的事兒上心,替她們苦苦追尋謀害他已逝姑姑那惡人的罪證,要替他家姑姑平冤。
也難怪素來古板的好友對她上了心。
想到這裏,沈澤言有些悶悶不樂,方纔微微上揚的脣角也驟然的消失,這才發現,他的手,竟撫在那畫中人的臉上
沈澤言心頭一驚,像是被畫卷燙到了一般,倏地將手縮了回來。
而後,他將那關於顧家小姐的資料胡亂的塞回那大匣子之中,上了鎖,又將那匣子放在書架上的最高一層。
彷彿這般,他便瞧不見,看不見了。
他甩了甩頭,似要將腦子裏的漿糊甩掉,將那顧家小姐送過來的口供整理整齊,匆匆尋着自家老祖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