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她,卻又不是從前的她。
不待厲璟天發問,顧輕歡便決定告訴他,那樣光怪陸離的事。
信不信,在他。
“我曾是溫柔,那個溫府並不受寵的溫柔,可是,那個我,早便被溫婉聯合我的貼身丫鬟雯兒,撞死在我孃的棺前了。”
顧輕歡說起往事之時,眸中的恨意仍是難以抑制,就連雙手也緊緊的握着,哪怕溫婉及章氏已得了報應,她心中的恨,仍是難解。
厲璟天望着眼前嬌小人兒那漸漸模糊的身影,一雙本就深不見底的墨眸愈發的幽深,薄脣緊抿,靜待顧輕歡的下文。
“再度睜眼,我卻成了顧王府那被惡奴欺辱的癡傻小主子,那個被惡奴撞死在顧王府桃花林的顧輕歡”
顧輕歡望着厲璟天,脣畔勾着一抹自嘲:“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尤其是,這個顧輕歡,還是我一母同胞,被接生嬤嬤抱到顧王府來的孿生姐妹,是不是覺得,我的所言,很是荒唐”
她被人殺死,竟在她雙生姐妹的身上借屍還魂了。
這事,說與誰聽,都是無人願信的。
可,事實確是如此。
顧輕歡緩緩的,將自己如何被溫婉與雯兒撞棺謀殺,又死而復生成了雙生女中的顧輕歡一事一一道來,包括無塵大師與她所言,通通告之。
黑暗中,忽然靜謐了下來,除去懸崖邊上草叢中那不知名的蟲鳴若有若無的叫着,山洞之中的二人,皆是沉默不語。
面對厲璟天忽然的沉默,顧輕歡自嘲的笑了笑,便轉了身。
是啊
怎會有人信她那番話
無非當她是魔怔罷了
顧輕歡擡腳,本欲要走,卻冷不防的被厲璟天一把拉到了懷裏,被他緊緊的摟抱着。
厲璟天將臉埋入顧輕歡散着幽香的髮絲間,一滴滾燙的淚落在她的發上,又順着髮絲滑落,隱入兩人的衣物間。
“原是如此。”
竟是如此。
這一切,終於能夠說的通了。
她微變的容貌,忽變的身份,一連繫針對溫府的舉動,還有無塵大師的那一番話,如今都有了解釋。
原來她,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便被人給害了。
怪他。
怨他。
怪他怕她招了宮裏人的眼,不敢留下暗衛守護。
怨他沒有保護好她,叫她招了毒手而不知。
厲璟天覺得借屍還魂一事驚奇的同時亦心疼不已。
他的小傢伙本不該受這個罪,靈姨也不該被人禍害。
他本可以制止這一切的,卻因他怕招了宮裏人的眼,反而離她們遠遠的,這才叫人有機可乘。
原以爲是爲着她們好,哪兒知道,她們卻慘遭毒手,死的無聲無息。
“對不起,沒能護住你同靈姨。”
厲璟天仍將臉埋在她的發間,語氣悶悶的,陰陰沉沉,又頗爲傷感。
他緊緊的擁着顧輕歡,聲音酸楚到難受至極:“本以爲,遠離你們,可以少些眼睛盯在你們的身上,本以爲可保你們的平安”
若不是她們孿生姐妹間,齊齊被害,又有了借屍還魂一事。
他與她,怕是此生不復相見了。
顧輕歡本欲轉過身,卻被他緊緊按着不讓動,他的聲音悶悶的,卻透着幾分酸楚的哀求:“別回頭,就這樣,讓我抱一會,好不好”
顧輕歡默了,靜靜的任由他摟着,抱着,感覺得脖頸間傳來溫熱的溼痕,她倏地紅了眼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了眼,強忍着不讓淚水落下後,才含着淚意道:“幸得上天垂憐,我還活在人世。”
哪怕是換了個身份,她還是活着。
上天厚愛,她便承了這個情,連着孿生姐妹同孃親的份,好好的活着。
厲璟天摟着顧輕歡的手漸漸收緊,彷彿想要與她融爲一體一般,他的聲音深沉低啞,語氣之中難掩失而復得的慶幸之意:“幸得上天垂憐,見你我錯過,便讓你重世歸來,這是上天給我的恩賜。”
話落,厲璟天拉着顧輕歡對着山洞之外,那輪初升的彎月虔誠地拜了拜,感謝上天讓他們再續前緣。
另一邊
“厲少將軍輕歡郡主”
“厲少將軍輕歡郡主”
“歡兒”
“主子爺”
香屏山上各色吆喝聲從不間斷,從白天信誓旦旦他們不會有事的平世王世子此時也焦急不安的組織着平世王府、厲將軍府及顧王府的人馬在香屏山中搜羅着兩人的身影。
他原以爲不過是厲少將軍擄走他的未婚妻,想兩人獨處罷了,怎知厲少將軍身邊的小廝因着一匹馬便說那兩人遇上危險了。
衆目睽睽之下,狩獵自是再不能了,只能隨着顧家兄弟及那小廝去尋人。
原以爲,那兩人是偷偷摸摸藏起來打情罵俏去了,怎知竟尋見了滿地黑衣人的屍首,這着實嚇了他一跳,忙兒派人回玄厲皇城之中回稟,並組織人馬前來蒐羅人。
深林中,顧墨風手中舉着一個火把,在夜色中尋着,找着,滿臉焦急之色盡是掩不住,就在他發現一旁的灌木林中似乎掛了些碎布料,欣喜的想上前查看,卻沒注意腳下,被野生的藤蔓給絆了一下,整個人險些摔倒
“小心”
所幸被人拉了一把,顧墨風這纔沒被絆倒。
他在來人的幫助下站穩了腳跟,便想回頭道謝,一回頭便看到了女子憂心忡忡中卻仍帶英氣的眉眼,忙對來人作了一揖:“謝謝錦俞郡主出手相助。”
“不客氣。”
錦俞郡主才說完,便看到顧墨風又繼續朝着那灌木林中走去,她順着他的線路看去,見他是爲着灌木林中那掛着的碎布片,忙出聲道:“顧世子,那個是我方纔經過時,衣裳不小心掛在了上面給勾住的,並不是輕歡妹妹的衣裳”
錦俞郡主話落,顧墨風也走到了那灌木林旁,他伸手將上頭的碎布取下,又照着火把的光對照了一下錦俞郡主的衣物,只見她一身好衣裳卻叫灌木林給勾的七零八落,不禁感激道:“多謝錦俞郡主仗義,你的情義,我同我家幺妹記下了,只是,夜深,路不好走,若不然”
“若不然,我們一起走吧多個人,便多了一份照應,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