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
“不可。李定國尚在關押之中,在事情沒有決定之前,孤不許他去見任何外人。”王明斜了他一眼,淡淡回道:“再說了,你們連贖買銀子都不肯拿出來,孤又爲何要信你,讓你去見李定國呢?”
“可是……”
“不要多說了。”王明毫不客氣地打斷王國麟不甘的辨解:“孤很忙,沒空聽你做無謂的辨解。你且立即回去,告訴那張獻忠,他若拿不出贖買銀子,就休來談贖回李定國之事。”
王國麟一臉慚恨,只得喏喏而退。
離開太子官署時,王國麟忍不住仰天長嘆。
他孃的,真是憋屈又窩囊啊!
唉,早知是這般結果,何必專程來此,讓這太子來這般羞辱!
他氣恨交加,更不停留,立即起程返回成都,去向那大西國皇帝張獻忠急急稟報。
不過三日,一路疾行的王國麟,便趕回了成都。
甫一至此,便立即被大西皇帝張獻忠,急急宣入宮中召見。
聽完王國麟的顫聲哭訴,張獻忠頓是怒火中燒。
“老子入他娘!”
張獻忠暴怒起身,狠狠一腳,竟將面前的御案盡力踢倒。
御案上的紙筆書硯,頓是譁拉拉地淌了一地。
見到這位狂暴嗜殺的皇帝,一時間如此憤怒,朝班中的一衆臣子,則是個個縮首,畏怯不言。
偌大一個蜀王府改建的大殿中,竟是一片死了一般的寂靜。
唯有幾名內侍,面帶一臉恐慌之色,急急上前,將被踢倒的御案匆匆扶正,復將散亂掉落的案上諸物,一一收拾乾淨。
“狗入的假太子!老子若不殺你,誓不爲人!”這幾名內侍才匆匆退下,張獻忠又咬牙怒吼道:“五十萬兩贖銀,緊急之間,我大西國如何拿得出手!這個賊廝,分明是找理由搪塞我大西罷了!哼,狗入的既然給臉不要臉,那就別怪我老張要盡統傾國之兵,來滅掉你這狗東西!”
他凌厲的眼光向下一掃,對朝班中的孫可望厲聲喝道:“可望,俺命你盡發全國之兵,一齊往攻東川,定要一鼓作氣,滅了那狗入的太子!”
一臉死灰的孫可望,聞聲一顫,從朝班中快步而出。
他還未說話,丹階上的張獻忠眼珠一轉,卻又厲聲吼道:“不!此番出征,俺要御駕親征,橫掃東川,將那狗入的太子盡滅無餘!”
張獻忠這聲暴喊,階下卻是一片寂靜。
他的一衆臣下,個個有如泥塑木雕,沒有一人個人回答。
而見到衆臣皆如死了一般,不敢吭聲,張獻忠愈發憤怒。
“你們一個個的,都啞巴了麼?怎麼都不說話?咹?!”
孫可望滿心酸澀,他從地上擡起頭來,低聲拱手回道:“父皇,孩兒竊以爲,父皇不可因怒而興兵,以致令我大西腹背受敵……”
“又來說這一套!”張獻忠厲聲打斷他的話:“難道說,現在那狗屁太子,俘了我定國兒不算,還要任他騎在俺老張脖子上拉屎拉尿不成?!”
“且再退一步說,就算明狗餘孽與清虜皆未得拿下西川,但那東川的太子在情急之下,乾脆將四弟一舉殺害,父皇又何如何應對呢?這樣一來,我軍此番進攻,盡非是損兵折將之餘,還白白折損了一員大將乎?”
孫可望的這番話,有如刀子一般,狠狠地紮在張獻忠心頭。
是啊,他孃的,自己儘可一時熱血上頭,不顧後果地攻打太子,但這西川傾覆之憂卻是擺在眼前,根本不能迴避。
而最可怕的結局,其實孫可望也隱晦地提到了。
那就是,東川未下,西川已覆,三面皆敵,大西國傾覆在即,而自己一心想救的李定國,卻反被那假太子給下黑手殺害了。
這簡直是一個噩夢般的結局!
張獻忠大口喘氣,胸口象被壓了一塊巨石,他用凌厲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伏跪的孫可望,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啊,還能說什麼呢?
張獻忠狠狠一拳,重重地擂在了龍椅扶手上。
“難道,就這麼算了麼?俺心裏憋着這股氣,着實難嚥!”張獻忠恨恨道:“可惜王國麟來回奔波,竟連定國一面都見不到,枉費了許多氣力時間,倒是讓我大西國大折顏面哩!”
孫可望察顏觀色,知道張獻忠嘴中雖硬,但心下卻已然服軟,只不過是面子上極難過去罷了。
他擡起頭來,低聲勸道:“父皇,恕孩兒直言,現在定國雖被擒,但其忠心耿耿,一心爲國,估計那太子想要收降他,卻亦非易事。至少在這段時間內,我大西國,當不必擔憂定國會投降太子,背叛君父。”
他略頓了一下,見張獻忠黑着臉,卻並沒有說話,又繼續道:“所以這段時間,我軍還是要全力戰備,兼休養生息,方是最爲緊要。畢竟此番連連作戰,我軍損失實是不小,若不抓緊時間以求恢復,將來萬一清虜南下,或太子與川南兵馬聯合來攻,只怕我大西國會喫虧不小。”
孫可望這番話一說,一旁那些原本有如泥塑木雕一般的朝臣,聞得風聲已變,亦是個個附議贊同。
張獻忠臉上灰暗,心下的苦楚,更是難以言表。
最終,這位大西國皇帝,也只能順坡下驢。
“唉,罷罷罷,就如爾等所言!這口鳥氣老子暫時憋在肚中,來日若兵力恢復,必將重新向那狗入的太子報此大仇!”
說到這裏,他又長嘆一口氣:“希望到時候,我定國兒還能保持氣節,未得降那狗屁太子,那俺老張,也就……”
後面的話語,他咂了咂嘴,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