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假太子逆襲南明 >第四百三十三章 日暮途窮
    “成功,你何出此言?”鄭芝龍的問話,滿是慍怒。

    鄭成功站起身來,向鄭芝龍鄭重回道:“父親,你們這般算盤,說什麼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打得倒是精妙。只不過你們想過沒,你們一心想要拿下廣西與雲南,但這眼下局勢,只怕未必會如你等所想啊。”

    “你若有話,儘可詳說。”鄭芝龍語氣冰冷。

    “父親,你想想,你們這般行動,一心要奪取桂王的全部基業,那必會逼得朱由榔無路可退,那他唯一可行之策,必定是會要緊急尋找外援,來共同對抗我們。而這樣一來,他能找到的援手,必定只會是北面那重興皇帝。畢竟,這位皇帝手握重兵,又近在咫尺,桂王朱由榔不找他,還能去找誰呢?而他爲了挽回敗局,必會開出十分優惠的條件,來請求重興皇帝速派大軍,入援其處,共抗我軍。若是那重興皇帝派兵前來,與其聯手作戰,那你們所規劃的計策,必定會被全盤打亂,根本就不可能順利實施。而到了這般地步,這西南之地,最終會鶴蚌相爭,漁人得利,以至於全部的好處,盡落於那位重興皇帝之手呢。”

    說到這裏,鄭成功又冷哼一聲:“所以,孩兒認爲,若你等一定要行此突襲吞併西南之地的計策,除了枉做小人,給自己憑空豎敵之外,絕無可能有半點實際的收穫。你們也可好好想想,就算退一萬步來說,那位桂王真是豬頭腦子,不懂尋找外援,但那位重興皇帝乃是何等精明之人,他一定會密切關注時局,如何會錯過我軍與桂王內訌的大好良機!他必定會在我軍行動之時,調兵遣將,緊抓機會,大做文章,爲自己謀得巨大的實際利益。而我等行事之結果,只怕是一番辛苦白費,最終只爲他人做了嫁衣裳啊。”

    鄭成功一聲長嘆,臉色愈見沉痛:“倘若戰事遷延,我軍進退不得,那清虜聞得消息,必會全力來攻打福建,父親又該何以當之!真到了這般地步,福建之地不保,隆武朝廷危在旦夕,父親你縱算拿下廣西與雲南,又還有何臉面復返福建乎?”

    鄭成功的話,直接而刺耳,說得鄭芝龍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令他好不尷尬。

    “侄兒之言,未免太過。”鄭鴻逵一臉慍怒,他立即回道:“爲叔當然知道,此番行事,確有風險。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我等行動迅速,趕在朱由榔與那重興皇帝反應過來之前,就搶先攻佔了諸處要地,然後以逸待勞,坐而守之,那朱由榔與假冒皇帝二人,縱想復奪,亦是無能爲也。這般用計,又何謬之有!”

    鄭成功斜了他一眼,眼神中卻滿是鄙薄:“叔叔這話,恕侄兒直言,真真太過一廂情願!你也不想想,現在的局面,我們已是連番戰敗,整個西南大勢,豈是能全由我軍說了算!這般僥倖行險,一心想着諸事皆能由己所願,侄兒只怕這番賭博,終是血本無歸,倒是比現在還要更慘一些呢!若真到了我軍再度覆敗之際,侄兒只怕叔叔會如上次進攻安順州城一般,狼狽逃歸,後悔無及矣!”

    “住口!”

    聽到鄭成功這般說叔叔鄭鴻逵,鄭芝龍怒氣衝衝地打斷了他。

    “成功,鴻逵乃是你之叔父,你口出不馴之詞,這般頂撞於他,毋乃太過乎!”

    鄭成功撲通一聲,伏跪於地:“父親!此番決定,關係重大,父親萬萬不要貪圖不可得之虛利,以致空誤良機,再折兵馬,將來後悔莫及啊!孩子此話,實是肺腑衷言,決無任何私情暗藏,萬望父親大人,慎察之!”

    他一語說完,竟在地上砰砰地磕頭不止。

    聽到這沉悶的磕頭聲,在中軍大帳來回晃盪,鄭芝龍心下,是說不出的心痛與無奈。

    怎麼辦?

    兩種完全不同的意見,就這樣擺在自己這個主帥面前,到底該怎麼抉擇呢?

    這選擇的最終後果,關係到十餘萬將士的性命,也關係到自己的前程功名,可謂關鍵而重要。但到底該如何選擇,實是令人難以定奪啊!

    鄭芝龍一聲暗歎,站起身來,緩緩踱步來到窗前。

    他望着越來越暗的天空,臉色陰鬱得幾乎能滴下水來。

    終於,他轉過身來,對鄭鴻逵緩緩開口:“鴻逵,你前去安排吧,趁現在喫晚飯之機,將朱由榔部的一萬三千餘部衆,全部繳械,暫押於營中看管。”

    “是。”鄭鴻逵拱手迴應。

    “父親不可!”

    鄭成功從地上匆匆站起,他衝了過來,想扯住鄭芝龍的衣襟,卻被他一把甩開。

    “成功,爲父沒辦法了,必須要賭一把。”

    望着面前發愣的鄭成功,鄭芝龍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爲父若是這般丟盔棄甲折兵損馬地返回福建,那爲父在隆武朝廷中的威望與權勢,必將大受損失,甚至一朝蕩盡!到時候,不旦隆武皇帝會失去控制,那一衆朝臣亦將再不把本公放在眼裏!這樣的結果,爲父實難承受。所以,爲了今後還能在朝堂上立得住,還能繼續統領全軍兵馬,這場賭局,爲父無論如何,也要下注了。”

    “爲父知道,此番下注來賭,確是十分危險,但是爲父已然逼上梁山,日途暮窮,再無辦法可以回頭了。成功,你就下去吧,不必再來相勸了。”

    這句話說完,鄭芝龍臉上那硬擠出來的笑容,有說不出的苦澀。

    鄭成功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父親,半張着嘴,眼神空洞而迷茫,彷彿完全不認識了他一樣。

    最終,他亦一聲苦笑,再沒說什麼,便低着頭離開了大帳。

    而鄭鴻逵亦緊隨着他的步伐,匆匆離帳,前去安排解除營中那一萬三千名朱由榔部衆武裝之事。

    望着兩人離去的背影,鄭芝龍忍不住又是一聲幽幽長嘆。

    賭了這一把,再無回頭路可走了。

    只是這場前途未定的賭博,自己到底有多少勝算呢?

    這一點,根本無從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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