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之所以叫解一針,便是因爲有些難醫治的病痛,恩師只需施針便能見效,說是起死回生也不爲過,而其中便有針對難產婦人的救治之法,當年我已與恩師學了十年,用鍼灸之法醫治的病例不知多少,可唯獨從未試過難產的婦人,恩師也曾一再囑咐我,因世俗的觀念,在這京城內就算有難產的婦人,也不會有人來找我們去醫治,畢竟施針時需要除去衣衫,至少要露出腹部,反倒是窮鄉僻壤之處的百姓沒有這這麼多顧忌,或許有施展的機會所以,師父纔想讓我出去雲遊,我雖學會了針法,有些病症確實未曾診治過”
“因她有孕在身,我便推遲了帶她雲遊四海的打算,想着等孩子出生後,再一家子出行,哪知偏她遇上了難產”
“你用針了”
胡大夫點了點頭,捂面痛哭道
“恩師沒能堅持到我妻子生產,便拋下我離世而去,若是恩師尚在是我學藝不精”
李君知道,胡大夫施針之後必是一屍兩命了她心中不由得一陣心酸,胡大夫鑽了牛角尖,認定妻兒的死是他造成的,李君此刻只想着要幫胡大夫把這個死結解開,不然,他一生都活不舒坦
“你若不用針呢”
胡大夫松開雙手,滿臉淚痕的道
“不用針,她怕是要力竭而死,孩子也出不來”
“這麼多年,你究竟是在痛心他們母子二人殞命,還是後悔自己不該施針救治”
胡大夫愣住了。
李君接着追問道
“你是覺得他們母子二人是因你施針而亡”
胡大夫想點頭,又覺得不對,他不施針,妻兒怕是也逃不過噩運,要怪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
“唉,你也是,幾十年過去了,怎地還沒想明白這個道理,能用到你施針的時候,便是死馬當活馬醫的時候,最終的結果,若是不好的,與你無關,因爲怎麼都是死,若是好的,便是你的功勞,這當中沒有對錯,你盡心了,足矣你如今可能想明白”
胡大夫用迷茫的雙眼看着李君,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你不用這般看着我,想來在要不要爲我施針這件事上,你糾結的也不是一兩個月了,快把自己折磨死了吧”
這次胡大夫到是狠狠點了點頭。
李君笑道
“記住,只做你認爲該做的,能做的,盡心去做,不要過多考慮結果如何你恩師能從民間被招至太醫院,可見技藝精湛,而你與他學習十年,必有所得得多少也不是完全由你說的算,你之所以沒能將妻兒救活,原因必定很多,比如你妻子自身的原因,胎兒的原因,你自己情緒的原因,甚至天氣的原因,只是不該怪罪到你自己一人身上便是了”
胡大夫還是一臉迷茫。
李君又道
“書本上的學問學的再好,若是不能多加實踐也是枉然,你們學醫更是如此,我只問你,你第一次對難產婦人施針,若這位婦人不是你的妻,你沒有救治成功,你可還會如今日這般痛苦自責”
李君看着胡大夫呆愣的樣子,沒好氣的問道
“我就問你,我要是快死了,只有你施針纔有一線生機,你扎是不扎”
胡大夫一副快要愁死的表情道
“哪次不是這樣啊你在靠山屯那次發熱,我是忍了又忍,再不施針你命就沒了”
“我死了嗎換句話說,沒有你,我早就死了因爲你,我多活了這幾年,有了心愛之人,有了自己的家我很知足,也很感恩如今又要遇險,你難道就不敢再試了難道就眼睜睜看着我嚥氣”
胡大夫頓時變作受了驚嚇的小鳥,揮動着雙臂,渾身顫抖着嚷嚷
“我不敢,我害怕,我不行啊”
“那你找我來幹嘛”李君厲聲問道。
胡大夫舉着雙臂僵在那裏。
李君馬上又嬉皮笑臉道
“別怕咱倆之間有默契,你只要敢紮了,我就敢活”
胡大夫兩手一攤絕望的嘟囔道
“可我下不去手啊我一想到給你施針,她臨死前的樣子就在我眼前晃”
“你就當做我是發熱”
“不一樣啊”
“哪不一樣”
“穴位需要扎的穴位,與那次一模一樣,我清楚的記得每一針她的表情我,我下不去針啊”
李君看着胡大夫痛苦的樣子,一時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勸解,這種心理障礙若是不能克服,別說救她的命,他能要了他自己的命
李君下地溜達了兩圈,認真想了想才道
“你先別急,我來想辦法,如今我這匹死馬反正沒啥好怕的,只是需先把你治好,你再來治我”
胡大夫長長舒出一口氣,像是剛剛把肩上的重擔卸掉,整個人頓時癱倒在椅子上。
李君讓胖丫和虎妞將胡大夫攙扶回去,自己則興奮的在地上溜達着,像是黑暗中見到了一絲光亮,滿腦子想着如何爲胡大夫做心理疏導,可想着想着李君剛剛的興奮便不見了,因爲她發現這事需要時間,而她沒有時間
李君頹然的坐到炕上,心情又回到谷底。
胖丫和虎妞送完胡大夫回來,虎妞緊張的問李君
“姑娘,胡大夫究竟是攤上啥事了進屋坐地上就開始哭,我和胖丫勸了幾句,他也不理我們,莫不是姑娘你當真過去不去那一關了”
李君只得把胡大夫的心結說了,劉徐氏和陳楊氏一聽解一針,頓時精神百倍,劉徐氏一改往日生硬的語氣,激動的說
“這位神醫,我可是聽說過,離我們村二十里有個向陽村,村裏有位劉大娘當初難產就是這位神醫施針救活了兩條人命姑娘,一定要讓胡大夫出手”
“我也想啊可他有心結,解不開的話,他出不了手。”
胖丫急道
“那就解呀,還在這坐着幹啥我力氣大,我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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