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好像忽然就安靜了，整個腦海裏半分聲音都聽不到。
此刻，他只能看着司煙因爲痛苦，而五官猙獰的蹙起，被鮮血染紅的脣邊，血不停的流淌而出……
司煙猩紅的雙眸，似乎有淚要滾出，凝視着墨寒霆的視線漸漸模糊。
她的手，費力的捂住了小腹，心中崩潰，孩子，她的孩子……
可很快，她的眼眸就這麼毫無預兆的合上。
她的身子摔在地上，整個身體順着山坡，毫無意識的往懸崖下滾去。
墨寒霆瞳孔怵然放大了幾分，“不……不可以……”
他下意識的奮力爬起身，撲上前一把拽住了司煙的手腕。
可因爲地勢上的劣勢，兩人就這麼一起下滑，雙雙墜下山崖，落入了激流的水中。
墨寒霆整個身子沒入水中後，快速的遊了出來。
他循着湍急水流中的血跡，找到司煙，奮力的遊向她，將已經陷入昏迷的她從水中撈出，拉回了自己身邊。
兩人被這激流衝出去很遠，墨寒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處水流和地勢稍微平一些的地方，遊向了岸邊。
他渾身溼噠噠的將司煙拽出了水中，半跪在她身前，急迫的給她做心肺復甦。
他從沒有想過，司煙竟會捨命救他……
他神色慌亂不安，邊按着，邊用盡全力的喊道：“司煙，醒過來！你醒過來……”
司煙猛然的咳嗽了一聲，幾口染着血的水，從口中噴出，睜開了雙眸。
墨寒霆心裏鬆了口氣，可眼看着她傷口上的血不斷地往外翻涌，那觸目驚心的樣子，讓他剛剛放下的心，不自覺得地又懸了起來。
此時的他，心裏突然有些不確定了。
一個能得到孤兒愛戴，又能捨命救他的人，真的……會用那麼惡毒的手段傷人嗎？
他握了握拳，眼下司煙重傷，這裏又是荒郊野嶺，得先保住她的命：“你怎麼樣？”
司煙薄脣翕張。
因爲聲音過於微弱，他只能躬身湊上去，只聽她低聲道：“痛，也……好冷……”
她一直在瑟縮着發抖，脣角沾染的血痕被激流沖洗掉後，那蒼白的臉色和脣色讓人看得心驚膽戰，就好像……好像她隨時會死掉。
墨寒霆咬牙，這麼重的傷口，不痛纔怪。
可冷……
他四下裏看了看後，立刻將她打橫抱起，快步往林子裏走去。
在靠近山腳的位置，他找到了一處凹陷的地方，可以遮風避雨。
他摸索了一下口袋，手機不見了，但好歹打火機還在。
他將司煙放到了一塊大石頭上，立刻就近找了枯枝樹葉點燃，把她放在了篝火旁：“怎麼樣，暖一點了嗎？”司煙強迫自己要醒着，不可以昏睡。
一旦睡着，她恐怕就很難再醒過來。
她想離火堆近一點，再近一點，可她根本沒有半絲力氣。
見她一臉要死不活的樣子，墨寒霆心裏其實是有些惶恐的。
他不想讓司煙死在這裏，更不想欠下她這一條命！
他將司煙抱得離火堆更近了一些，又注意避免不讓火堆燒到她。
司煙強撐着精神，有氣無力的問道：“你覺得，今晚我們……可能……獲救嗎？”
墨寒霆看了看天色。
而且這座山腳地勢偏僻，想要獲救的話……
他凝重的道：“最快可能也要明天了。”
司煙費力的擡起沒有受傷的手，輕輕放在了小腹上。
明天……
她能死撐着頂着這傷口等待救援，可是腹中的孩子等不得。
所以，她必須得自救。
司煙撐着無力的眼瞼看着墨寒霆，聲音微弱的喚道：“墨寒霆。”
“說！”
司煙傷口疼得咬了咬牙，慢慢的道：“我肩上的子彈，必須要儘快取出來，再爲傷口敷藥治療，否則，會感染……”
墨寒霆不置信的看向她，清冷的聲音裏帶着質疑：“你什麼意思？你要在這裏取子彈？”
司煙翻着沉重的眼瞼，望着他的臉，“不是我取，是你取！墨寒霆，你……會救我的，對嗎？”墨寒霆的聲音陡然凌厲，又隱隱帶着幾分急躁：“這裏既沒有麻藥，也沒有消毒設備，你讓我一個連手術刀都沒碰過的人，幫你取子彈？司煙，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司煙凝望着他，眼眸裏毫無半分光亮，每說一個字，都好像要用盡全身的力氣般：“我身體裏的子彈，今天若不取出，我也只有……死路一條。”
司煙的話，讓墨寒霆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沉默中。
他目光帶着探究的審視着司煙的臉，這女人怎麼敢把這件事交給自己？
她分明知道，自己恨她入骨，恨不得要了她的命。
她憑什麼這樣信任自己？
司煙費力的擡手，從頭頂拔下碎雪，遞向他：“與其等死，我更想活，因爲，我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現在這裏，只有你能救我。”
墨寒霆目光落到了，她血跡依然翻涌的傷口上，冷峻的臉上，閃過一抹猶豫。
司煙是爲自己受的傷，於情於理，他都不能讓司煙死在這裏！
他堅定了決心，伸手，接過那根銀簪，聲音凝重的問道：“我要怎樣做？”
司煙心下鬆了口氣，斷斷續續的告訴墨寒霆，什麼樣的草，可以止血，什麼樣的可以消炎，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
墨寒霆一一照做後，帶着司煙去找了幾種用得上的草藥。
回來後，墨寒霆將銀簪放在火上燒了燒，消毒完畢，回到了司煙身前。
看着她肩頭不大的小洞周圍，血肉模糊的樣子時，他一個大男人，握着刀的手，都緊了幾分。
司煙知道，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墨寒霆不可能心無波瀾。
她凝視着墨寒霆，虛弱的道：“你不是恨我，想要折磨我，爲司若報仇嗎？只要心一橫，利索的切下去……”
“閉嘴！”墨寒霆擡眸，有些凌厲的掃了她一眼，眉心依然緊緊的凝着，這是兩碼事！
他也不是她，不會因爲私心就害人！
墨寒霆將刀尖，比到了司煙的傷口上。
司煙轉過頭，默默的將袖子拉起，塞到了自己的口中，死死的咬住，不想讓自己的勇氣，因爲痛而破防。
墨寒霆看了司煙一眼，人生中，竟第一次因爲緊張，而有些慌。
可想着若不這樣做，她會死……
墨寒霆把心一橫，呼口氣，將刀子，對着傷口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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