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看起來只有20歲左右的和尚,實際上早已經年過半百,他就是淨念禪院的了空禪主。
光從這青春常駐的表象上就能看出來他的內功是何等的深湛,而且據說他還精修數十年閉口禪,日日夜夜閉口不言,以求心思純一,在真氣的精純和心靈的修行上,都絕對是當世的頂級人物。
宇文傷與尤楚紅,允稱當世前二十名之內的高手,二人合力也沒能夠將他拿下,也可以見得這個了空和尚的手段。
不過,了空和尚也明白,今天淨念禪院已經是在劫難逃,憑他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力挽狂瀾的。而且按照剛纔交戰之中他聽到的幾句話,朝廷是要對天下佛門動手,爲今之計,只有他一人先行脫困,趕快去通知同道,早作打算,以圖復起。
那懸掛在禪院鐘樓上的一口銅鐘,被了空和尚當做武器託在手裏,舉重若輕,彷彿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身法速度,只在七八個起落之間,他已經來到了山腳下。
稍微辨認了一下方向,了空和尚就一頭鑽入了密林之中,準備先前往終南山帝踏峯。
這一片密林之間,也有一些朝廷開闢出來的夯土大道,了空和尚奔行千餘米,來到這樣的一條道路旁邊時,停下了腳步。
這條路上停了一座由六匹黑馬拉着的華麗車駕,駕車的人是宮中的太監打扮。
雖然車頂上垂落的錦緞車簾把車上的景象遮擋的嚴嚴實實,但天子駕六,車上人的身份已不做他想。
“楊廣。”
有些艱澀的聲音從了空和尚嘴裏傳出來,剛纔以一敵二,同時面對尤楚紅和宇文傷,他都是一言不發,這個時候卻毫不猶豫的破了閉口禪,只求換來短時間內的功力增長。
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楊廣,只是從佛門的途徑得到一些消息,在心裏面構建一個對於當今皇帝的認知,今天首次相遇,那些認知就已經可以完全推翻。
車駕上的人還沒有露面,就已經像是一片越來越低的烏雲,給了空和尚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他左手纏了一串念珠,輕輕撥動,右手舉過頭頂,託着那口大鐘,嘴脣似合非合,並沒有高聲朗誦,只是咽喉與胸腔的共振,卻似乎有夾雜着暮鼓晨鐘的梵唄禪唱之音韻傳開。
“都攝六根而念,自無污雜妄念,常常相繼不斷,得名淨念相繼。”
淨念禪書裏面的武學綱領,用經文咒語的形式從了空和尚嘴中誦唸出來,這些特殊的抑揚頓挫,用音波震動自身的筋骨氣血,把真氣和血肉精神的狀態都調節到最佳,而身體上的輕微震動,在傳遞到頭頂上方那口以特殊手法鑄造的銅鐘的時候,就引發了層層疊疊的莊嚴鐘聲。
“此都攝六根,淨念相繼,爲得三昧之第一妙法。”
每一個字吐出來,都是一陣輕微的鐘鳴,更多的震波能量被約束在銅鐘內部。
駕車的韋公公認得厲害,握着馬鞭的手掌不自覺地收緊,把鞭子捏得嘎吱作響,他可以確定自己如果對上了這一擊,必死無疑,已經忍不住要在對方招法力量沒有積蓄到最頂峯的時候閃身避讓,不過他在爲皇帝駕車,又不敢就這麼讓開,額頭上已經滿是汗珠。
車裏面的楊廣好像對這一切毫無所覺,任由了空和尚把這一篇經文咒語唸完。
“故云,得三摩地,斯爲第一。”
了空和尚唸到了最後一個字,一張黃澄澄的麪皮好像都放出了微的光芒,雙手舉着大鐘,兩腳重重的一踏地,縱身撲向車駕。
和尚飛撲掀動的勁風把車簾吹了起來,了空和尚的雙眼中映照出車簾後方玄色龍袍的男子。
好像有一陣清涼的風從車駕內涌出,韋公公緊張的不敢閉眼,額頭上的汗珠落到眼中,視線一陣模糊,只是依稀看到一片烏黑在半空中渲染、盤旋,擋住了了空和尚和他那口鐘。
哐、嘎
車駕微不可查的一沉,車簾落下,韋公公心臟砰砰跳動,眨了一下眼睛,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了空和尚腰部以下已經沒入夯實的泥土,只留了上半身在地面上,那口銅鐘落在他左側約兩步處,本來應該爆發出強猛震波的鐘身嗡嗡的響着,彷彿猝遭大厄的哀吟。
車上傳出一個聲音。
“起駕,回宮。”
韋公公應聲揮動馬鞭。
少頃,尤楚紅和宇文傷來到了這裏,看着遠去的那華麗車駕,沉默了一會兒。
尤楚紅繞到了空和尚正面,只見這和尚在飛快的衰老,皮膚鬆弛,皺紋密佈,面容呆滯,兩眼無神,好像根本感覺外界發生的事情了。
宇文傷走過去碰了一下那口銅鐘。
嘎
那個看起來好端端的銅鐘突然破開了一條大裂縫,一股強風從銅鐘裏面衝出來,把路邊的一棵小樹都給吹斷,掀起了一大片塵土。
尤楚紅伸手探了一下和尚的脈搏,嘆道:“了空,一身武功已經廢了,但是還沒有死,甚至也算不上傷了。”
廢而不傷宇文傷呼吸一促,道:“怎麼處置”
“陛下既然不殺他,就送入大牢去吧。”
“動手的果然是陛下”
從查抄淨念禪院那一日起,限佛令逐漸傳至各地。
而終南山帝踏峯上的慈航靜齋,在這一天的晚上就收到了淨念禪院被查抄的消息。
這個跟淨念禪院一起被稱爲佛門武林聖地的門派還沒有召集高層商量出應對之法,外面又有弟子來報,說有賊人施放毒煙,傷了數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