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步伐速度更慢，步履蹣跚，乍看上去彷彿隨時可能會摔倒。
李宣面露微笑，這和尚圍觀這麼久，終於肯出手了。他現在的狀態，並不是常人那樣走路，而是正在跨越界限。
從陽世跨進這個所謂的佛國之中，穿越生死陰陽之間的隔膜。
一如先前乾屍和尚從陰世跨入陽世那樣，打破生死界限。只不過這個佛國有人主持，外人在主人沒有同意的情況下想要闖進來，更加艱難。
故而灰袍和尚的步伐十分緩慢，他每走出一步，都在用龐大的神識和念力，快速解析佛國界限。
並且和佛國之主比拼道力和境界，佛國之主想要將他排斥出去，灰袍和尚想要進來，他們之間比的是誰的境界更高。
目前看來，明顯是灰袍和尚更勝一籌，他在靠近，用某種奇特的方式脫離軀殼的限制，強行躋身入佛國之內。
無量光佛表情越來越陰沉，在灰袍和尚徹底進入戰場之後，黑衣和尚先開口，重重說道：“師兄！你不該來這個地方！”
灰袍和尚嘆口氣：“師弟！你也不該來！爲兄所信奉的佛祖，就是眼前這位麼？”
黑衣和尚低聲道：“師兄！你爲什麼要來？接受這一切有何不好，偏偏想要戳破這層真相。”
灰袍和尚問道：“你目的何在？”
黑衣和尚看了一眼無量光佛，無量光佛點點頭，他纔回道：“師兄！你還不明白麼？”
“北天師道那位當年殺入陰世，將天竺來的那些佛菩薩殺得一乾二淨。現今中土佛門，早已不是北魏年間那些外來佛祖當家做主了。”
“當今佛門看似如火如荼，但各個勢力都在依照自家的經文分門別派，自創佛國淨土，稱佛稱菩薩。”
“天台山的法華宗，十幾年前創造出法身佛、報身佛、應身佛，讓三世佛齊聚，連華藏淨土都給都弄出來。”
“華嚴宗更是不落其後，幾十年前就開始佈局，搞出了自己的三世佛，誘惑無數鬼神投靠，佛國之大，前所未有。”
“禪宗的威音王佛，還有其他更多。這些門派有了佛祖坐鎮，不出二十年內，必會崛起。”
“我們本就落後一步，如果再不創造出一個自己的佛祖，只怕將來佛門再也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師兄你實在是不該來，你若做個糊塗人，將來也是蓮池盛會之客。”
“眼下北方那位也在準備化身爲佛，只要趁其大勢未成之前，我們也做出自己的佛祖，建立淨土佛國，未來哪裏會差於他們。”
灰袍和尚聽到這一切，表情一顫，緩緩將視線轉向無量光佛，合十問道：“不知閣下的真身到底是哪位？”
“你依附在曇鸞大師的即身佛上，確實瞞過了很多人的耳目。只是前輩早已自證性空，圓滿而去，哪裏又會再度出現。”
李宣聽到這些話，頗有些驚異，原來之前的乾屍和尚竟然是曇鸞。這個曇鸞在南北朝時頗爲出名，受南北兩朝帝王和朝野僧俗推崇。
北魏孝靜帝稱其爲神鸞，南朝梁武帝更是稱呼他爲肉-身菩薩，和禪宗的達摩乃至是同一時代的絕頂高手。
黑衣和尚見狀，急喊道：“師兄！你當真要和我作對，拆穿這一切麼？”
無量光佛淡然一笑：“無妨！既然是你師兄，也算是自家人，沒有什麼不可說的，若是能和這位玄門高手化敵爲友，也算是美事一件。”
說最後兩句時，看向李宣，而後視線挪開，繼續說道。
“兩百年前，本座爲幷州玄中寺地基下的一塊千年肉芝，因常年吸收香火，逐漸通達靈性。時常化身爲菩薩外形，在寺中游走。”
“曇鸞和尚發現我後，與我結爲好友，時常共同探討醫理經文。”
“後來在漠北，他被高手用五雷摧心掌打傷，差點喪命。他打算南下茅山，找當時天下醫術最強的陶弘景真人救助。”
“但路途遙遠，恐怕難以撐過去。這和尚爲了續命，便在後半夜喚我出來，說若是我肯幫他，他便願意用自己的血助我修成人身。”
“我輕信了他的話，在自己真身上割下一塊肉，讓他喫下去延續生命。誰知他從南方返回後，不僅沒有按約定助我修成人身。”
“還用石經幢封印了我，在我藏身的地基上蓋了一座彌陀大殿，寫滿符咒和經文，將我鎮壓在地下無法翻身。”
李宣聽到這，看了一眼灰袍和尚，見他眉頭深深皺起。
“哈哈哈哈！這和尚千算萬算，卻沒算到他既吃了我的肉，我身軀的一部分便和他融合在一起。”
“他如何能躲得開我？我用這種聯繫，不斷破壞他的身體，掠奪他修煉的精氣神。他晚年病痛纏身，皆是因爲他自作自受。”
“他死後，我操縱被他喫下去的那部分身體，掏空他的軀殼，披着他的皮囊繼續活了幾年，並且利用他的手破開封印。”
無量光佛輕笑：“老和尚，你師弟幫本尊成就如今的境界，我不殺你，只要你肯稽首皈依，你還是蓮池座上客。”
黑衣和尚上前道：“佛祖，不久您就要三世身齊出，今晚只是一場意外，何必留這些禍害。”
李宣忽的插言：“三世身？讓我猜猜，你是不是還有其他很多身體？是十二個？還是十三個？”
“其中一具叫做無量壽佛，和現在這個你一樣都是報身。還有另外一個叫做阿彌陀佛，你把他作爲法身？什麼清淨光佛之類的名號也是報身？”
無量光佛眼神豁然一驚，愣了片刻，忽的咧嘴大笑，所有菩薩、明王、護法神同樣朗聲大笑，笑的直顫。
“沒想到你還知道這麼多？看來你果真與本座有緣？”
無量光佛笑聲戛然而止，菩薩明王們全部停了下來。
他面露欣賞：“如此難得，不如你跟本座一起鬥一鬥這天下鬼神，將來分你半壁？”
“你既然知道這些，想必知道此物本座的極樂世界，早已建成，只要你與我合作，將來少不了你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