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裏那種陰冷的感覺減弱了,陰氣的濃度降低了很多。
長歲關上大門,把大廳裏的窗簾全都拉上,隔絕了外面的所有光亮。
別墅裏變得昏暗陰森。
長歲不緊不慢地拿出香爐,接着從揹包裏掏出一張符紙,隨手一揮點燃後就丟進香爐裏,再從揹包的最深處,掏出一個小瓶,她拔開塞子,一股常人聞不到的香味頓時幽幽飄了出來,她倒出一滴鮮紅的液體滴進香爐裏燃燒的火焰裏。
頓時,那股幽香在整個房子裏散發開來。
長歲又點燃一支香。
這種香跟在那種紅白喜事鋪子裏賣的香外表上看不出區別,但是卻是她獨家發明特製的,裏面加了能夠喚醒惡鬼神智的東西。
長歲盤腿坐在地上,靜靜地等待着。
沒有鬼怪能拒絕她血的香味。
一層灰霧逐漸在客廳的天花板上凝聚、盤旋。
香爐裏點的香,煙霧筆直上升,一直升到天花板,緩緩地融入到那層灰霧裏。
“林玉柔,你癡心枉付,被自己的丈夫欺騙,更是被他所害,深埋在地下三十多年,怨氣使你化爲厲鬼。現如今你和你女兒的屍骸重見天日,真相大白。害你的元兇也已經死了,他雖然晚年信佛,又做了很多慈善,但還是抹殺不了他犯下的殺孽,下了陰曹地府,也是要入十八層地獄的。”
“而你,被怨氣裹挾,害死無辜之人,入地府後,也要下地獄。但你的女兒,她還可以轉世投胎,如果你執迷不悟,只會讓她和你一起墮入地獄,千百年都要在地獄中受刑,不得轉世輪迴。”
長歲神情平靜,沒有什麼人情味的聲音有些冰冷的聲音在房子裏迴盪。
她知道,林玉柔能夠聽到她的話。
她接收到了林玉柔的記憶。
清楚的知道林玉柔的怨氣除了自身外,最大的怨氣,是因爲她的女兒。
她知道女兒是被周世正生生活埋的,若不是這鎮魂陣實在太厲害,將她的怨氣磨去大半,只怕她早已化作厲鬼,神智全無,而她現在雖已經化作惡鬼,卻尚有一絲神智,也是因爲對女兒的愛意和執念。
空曠的房間沉寂良久。
天花板上傳來女人充滿痛苦的聲音。
“我怨氣難消,咽不下這口氣。”
“你爲了這一口怨氣,甘願讓你的女兒跟着你一起墮入地獄嗎”長歲問道,她聲音緩了緩:“還有你的父親,他直到去世前都沒有放棄尋找你,他死後,魂歸地府,也許此時正盼着你們母女下去與他團聚。”
長久的沉默。
長歲輕嘆一聲:“林玉柔,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我會幫你向地府陳情,幫你消除一些罪孽,讓你能早日輪迴,重新做人。”
良久,天花板上盤旋的灰霧開始涌動,逐漸凝聚,漸漸化出人形,從長歲頭頂上飄落下來。
林玉柔母女兩都顯出了人形,落在長歲面前。
林玉柔穿着她臨死前的那條白裙子,手裏牽着她的女兒,她生的一副清秀溫婉的長相,長髮披肩,看起來是一副脾氣很好的長相,事實上也的確是,在外界看來,她和周世正是一對恩愛夫妻,而在她看來,也同樣是的,發現被丈夫欺騙那一天,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歇斯底里的失態,也是最後一次。
她牽着媽媽的手,滿臉天真的看着長歲:“姐姐,我們會死掉嗎”
長歲站起身,彎下腰,眼睛彎了彎,平時冰冷的面孔此時看着有幾分和藹可親:“不會哦。”她摸了摸小女孩兒的頭:“等到了地府,你就可以見到外公了。”
小女孩兒立刻驚喜的看向林玉柔。
林玉柔那雙黑洞洞毫無光亮的眼睛裏此時閃爍着溫柔的波光,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看着長歲,問道:“我的女兒,她真的不會下地獄嗎”她害怕女兒被她牽連。
長蘇點頭:“我向你保證。”
她說着,用黃紙現寫了一份陳情書,投入還在燃燒的香爐中,被火焰吞沒後,出現在了林玉柔的手中。
“到時你可以把這份陳情書交給判官。”
林玉柔對她柔柔一笑:“謝謝。”
她自知自己害了人命,做好了爲此贖罪的準備,只想着自己的女兒能夠投胎轉世,重新做人。
長歲從揹包裏拿出一張黑色名片,丟入香爐中。
名片燃燒殆盡的時候,光線昏暗的大廳突然憑空出現一個個小光點懸浮在空中,緊接着,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彷彿也跟隨着這些小光點憑空出現在了大廳裏。
長歲愣了愣,看着他:“你怎麼穿成這樣”
地府的鬼差以前都是黑袍飄飄,突然穿成這樣,長歲差點沒認出來。
他那頭長頭髮也剪短了,看起來十分乾淨利落,胸口還佩戴着一個銘牌,上面寫着一串數字。
黑西裝男人面無表情:“地府的形象改革。”說完,就拿出一個黑色筆記本,一副不想和長歲多聊,公事公辦的冷峻面孔。
對完生辰八字,黑西裝男人合上黑色筆記本:“我帶走了。”
“等等。”長歲笑眯眯的說:“看在我又幫你完成了一項業務的份上,你也幫我一個小忙吧。”
男人看她一眼:“說。”
長歲說:“等到了地府,你幫我安排林玉柔母女和林玉柔的父親見上一面。”
男人皺眉:“她父親死了幾十年,早就輪迴轉世了。”
林玉柔立刻面露失望之色。
長歲嘴角一翹:“你別騙我,現在地府投胎都要排隊搖號,要想輪迴轉世,哪有那麼快”
男人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等我回地府查檔案,如果沒有,我會安排的。”
長歲轉向林玉柔:“你放心,他看起來不像好人,但其實人還不錯。”
林玉柔有些尷尬的笑笑。
男人:“”
“走吧。”他對那對母女說道。
林玉柔對長歲感激的一笑,柔聲說道:“謝謝你。”
長歲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
小女孩兒牽着媽媽的手,衝她笑着揮揮手:“姐姐再見”
長歲微笑着說:“再見。”
男人格外的多看了她一眼,然後帶着母女兩,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