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一路開到警局的門口,司機都還有種沒緩過神的感覺。

    “開門。”顧雪儀說。

    原主在宴家頤指氣使慣了,司機也沒覺得哪裏不對,老老實實下去給她打開的了車門。

    顧雪儀掃了一眼,結合這具軀殼的記憶,暗暗記在了心裏。

    眼看着顧雪儀一腳踏了出去,腳上還是一雙漂亮又幹淨的水晶拖鞋,司機忍不住出聲隱晦地勸道:“您、您真的要去接四少嗎?”

    “嗯。”顧雪儀將司機臉上的爲難之色收入眼底。

    怎麼?這個宴四還是個混世魔王不成?

    那就更應該抽了。

    顧雪儀攥緊了手裏的“鞭子”。

    這般貨色在家族裏惹是生非,富不過三代都是小事,牽連整個家族覆滅那可就是大事了!

    顧雪儀越發堅定了想法,大步邁進了警局。

    司機望着她的背影,嘆了口氣,只好守在了外面。實在不行……就給二少打個電話。

    今天也真是怪了,太太怎麼管起四少的事了?先生都從來不管四少的事。可千萬別搞出什麼大亂子!

    “宴四……宴文柏在哪裏?”顧雪儀踏進門就直接了當地問。

    宴家赫赫有名,無人不知,宴四少的名字當然也格外響亮。門口的小女警就愣了一秒,就立刻反應過來,說:“在裏面,您跟我來。”

    “您是……宴太太吧?”

    “是。”

    原主沒有結婚前,頻頻出現在各種八卦週刊上。結婚後,因爲宴朝行事低調,原主也不得不跟着低調起來,出現在鏡頭前的次數也就少了。

    小女警對宴太太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年前,八卦週刊上印着的那個挑眉大紅脣,翻着白眼的模樣上。一時間差點沒能認出來眼前的年輕女人。

    女人結婚後,不大都是備受磋磨,反而不如婚前光鮮亮麗嗎?怎麼宴太太反倒變了個人似的,變成了個更好看的人似的。

    大概嫁入宴家這樣的頂級豪門,有什麼不同吧?

    小女警壓下心頭的困惑,頓住腳步,推開面前的玻璃門:“就在裏面了,宴四少現在……看上去不太好。”

    顧雪儀點了下頭:“謝謝。”

    小女警有點受寵若驚。

    宴太太真跟變了個人一樣啊……

    這頭顧雪儀已經見到了宴家四少。

    不大的房間裏,只有一個少年倚坐着。他身量修長,穿着屬於這個世界的怪異的服飾,那似乎是叫“襯衣”。襯衣領口被撕爛,露出了一大片少年人的勁瘦有力的胸膛。

    這時候少年聽見了腳步聲,於是轉過了頭。

    “顧……顧雪儀?”少年眯起眼,有點不敢相信。

    “宴文柏?”顧雪儀更仔細地打量起了他。

    少年的年紀應該在二十左右,額上綁着一根白色的綁帶,綁帶上隱約洇出了一點血跡。

    而綁帶之下劍眉星目,鼻樑挺直,模樣相當出挑,倒是有幾分大家子弟的風采。只是少年眉間緊皺,看向她的目光充斥着不耐、暴躁。他若是蓄起長髮,身着長衫,就該像是她那個世界裏的少年刀客了。

    “你來幹什麼?”宴文柏不快地道。

    “接到了警局的消息。”

    宴文柏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個又冷又不屑的表情:“那也該是我大哥的祕書來處理……關你什麼事?”

    “我是你大嫂。”顧雪儀的口吻冷靜,彷彿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不摻雜任何的情感。

    宴文柏過去沒少聽見這句話,正要條件反射地出聲譏諷,但一擡眸,卻正對上顧雪儀冷淡的目光。

    她卸掉了總想着壓過別人一頭的濃妝,但沒卸太乾淨,眼角還殘留着一點黑色的睫毛膏、紅色的眼影……也許不是眼影,也許是揉紅的。還有脣角,脣角也還殘留着一點口紅的印記……

    並不亂糟糟,相反,還顯得有點乾淨,還有點漂亮。彷彿剛剛哭過於是展露出了雨後天空似的漂亮。

    刁蠻兇惡從她臉上退了個乾淨,她更沒有再用厭憎的目光盯着他,氣急敗壞地大聲強調:“我是你大哥的妻子!你得聽我的!”

    她冷淡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個陌生人。

    宴文柏不自覺地攥了攥指尖,心底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顧雪儀隨手抓過一把椅子,坐下:“說吧,事情是什麼樣的。”

    宴文柏斂住了心底的怪異感。

    他嘴角一勾,冷笑道:“你以爲我會告訴你嗎?”

    顧雪儀甩了甩手。

    “噼啪”一聲脆響,皮帶抽在了地上。

    顧雪儀:“我認爲你會。”

    宴文柏心尖尖本能地一抖:“……”

    連帶着胸口也梗了梗。

    顧雪儀瘋了嗎?

    她……她難不成還想打他?

    “幹什麼,幹什麼!這裏是警局!”

    “三少別亂來……”

    玻璃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亂糟糟的聲音。

    話音落下,玻璃門猛地被撞開。

    一個和宴文柏年紀差不多的少年,快步走進來,開口就是譏諷:“怎麼着宴文柏?打不過,要告家長了?還能讓你哥來收拾我怎麼的?誰不知道你哥失蹤了,生死不明,現在都還沒個消息呢!”

    宴文柏騰地就從椅子上起來了。

    “江靖,你想死嗎?”

    “來,你有本事打我,你……”江靖高昂着脖子,嘴角掛着囂張的笑。

    “噼啪”,又是一聲脆響,皮帶橫飛過去,抽在了江靖的腳下。

    江靖嚇得驚叫了一聲,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

    “誰?”“什麼東西!”

    江靖臉上的囂張之色退了個乾乾淨淨,他臉色發白,驚魂未定地看向了顧雪儀。

    宴文柏頓時覺得胸口沒那麼梗了。

    “你誰?”江靖抓着門框,頓時大覺丟臉,面色難看地盯住了顧雪儀。

    他覺得眼前的女人看上去有點眼熟,但卻怎麼也沒能想出來對方的身份。

    “顧雪儀。他大嫂。”

    宴文柏緊抿了下脣,這次倒是沒有再反駁。

    江靖愣了愣,聲音驚詫:“你是顧雪儀?……宴文柏你大嫂原來長得這麼好看啊!就是脾氣不怎麼樣,嘖。難怪你大哥不喜歡她!”

    顧雪儀掀了掀眼皮,她的眼尾被捲翹的睫毛拉長,泄出一點冷光,有種不怒自威的銳利,又有種不經意間泄露出的勾人。

    江靖突然一下就安靜了,不自覺地盯住了顧雪儀。

    “先離開這裏。”顧雪儀說。

    江靖沒再出聲。

    宴文柏也沒說什麼,只是擡頭,目光兇戾地看了一眼江靖。江靖不怕他,當即瞪了回去。

    在小女警的引導下,顧雪儀辦理好了手續。

    江靖見狀,忍不住道:“宴總失蹤以後,連個祕書都派不出來了嗎?還要宴太太親自來處理?我爸可就派了個助理來跑腿!”

    顧雪儀回過頭,語氣不急不緩:“怎麼?你家裏沒有一個人理會你關心你,隨便派個人就能把你打發了,這很值得驕傲嗎?”

    江靖表情一僵:“……”

    剛剛跟着走出來的宴文柏:“……”他扯了扯嘴角,帶出了一點暢快的笑。他怎麼不知道,顧雪儀還有這樣噎人的本事?

    江靖到底也還是年紀輕,憋着一股勁兒就想反駁顧雪儀,但張了張嘴,半天竟然沒能擠出來一句有力的話。

    而這邊辦理完手續,顧雪儀已經大步走在了前面:“跟上。”

    宴文柏覺得顧雪儀這樣呼來喝去的,有點掉他的面子,但他又不能往地上一坐,說老子不走了,只能憋着氣跟在後頭,乖乖出去了。

    等一出了警局大門,宴文柏立刻就往另一頭走了。

    “你去哪兒?”顧雪儀叫住了他。

    “接下來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顧雪儀轉頭看向江靖:“請江三少到家裏一趟。”

    江靖沒想到顧雪儀會邀請自己,他舔了舔脣,心想老子有什麼不敢去的?立馬就點了頭:“好啊,走啊!”

    宴文柏一聽,頓時火冒三丈。

    顧雪儀把江靖請到宴家幹什麼?江靖可是剛剛纔和他打了架!難不成顧雪儀還要把人請回去道歉安撫嗎?她就那麼怕江家?不行!他不能讓顧雪儀丟了宴家的臉。

    宴文柏一眼就認出了停在路邊的家裏的車,於是馬上快步走過去,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司機看他臉色不對,訕訕叫了聲:“四少。”

    完了完了,剛纔太太肯定是和四少起爭執了。

    顧雪儀和江靖很快也上了車。

    宴文柏聽見關車門的聲音,回了下頭。這一回頭,他才注意到顧雪儀穿着一條睡衣吊帶裙,露出了纖細挺直的脖頸,胸口一片雪白……外面也只簡單裹了一件風衣,衣帶將纖腰一束,體態婀娜……宴文柏眼皮一跳,竟然有點不敢再看下去。

    “停車。”宴文柏出聲。

    司機連忙踩下剎車,小心翼翼道:“四少?怎麼了?”

    宴文柏打開車門走下去,來到後排拉開門,對顧雪儀說:“你坐前面。”

    顧雪儀擡眸看他,卻沒有動。

    宴文柏有點不敢直視她。

    “快……”點。

    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宴文柏嚥了下去。

    他勉強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請大嫂坐到前面去。”

    她穿成這樣,和江靖坐在一塊兒,算怎麼回事?怎麼能讓江靖看見?江靖是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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