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他並不知道該怎麼言語。
要對藍眸說出“譚幻琴”的名字？之前種種跡象表明，她並不是譚幻琴，即使是說出來，她也不可能認識，所以又有何意義？
最終，蕭羽還是選擇閉口。
隨便搪塞了一下滿面期待的藍眸，心情極度鬱悶，匆匆離開了湖中亭。
……
炎夏，九段山。
從半山腰的位置開始，再往上就已經堆滿了積雪，數千米的海拔，讓這裏看起來幾乎寸草不生，位於極北之地的臨界處。
空氣寒冷的可怕。
但山頂的位置，卻並非陡峭的山峯，而是已經被削平的一塊空地，一塊石碑已經在這孤零零地屹立了千年之久。
蕭羽出現在山巔，眼神看着石碑。
當年天道宗被黑日帝國侵襲，譚幻琴並沒有捨棄天道宗不顧，最終不敵，死在了黑日帝國那幫雜碎手中。
甚至……甚至連屍首都沒有留下。
譚幻琴素來喜愛清靜，蕭羽便將高山山峯剷平，給她在山峯之上立下墓碑，而在數千年前，這座山峯還並非這種寒風凜冽的雪山。
經過漫長歲月的洗禮，和地球氣候的不斷變換，青山逐漸變成了雪山，而屹立於山巔的墓碑，也早已風化的看不清上面的字跡。
蕭羽在墓碑旁緩緩坐了下來。
往年每當他有鬱悶或者不開心的事，都會來這裏自言自語，狂躁的心情，也會因心理作用受到撫慰。
“我在外面的世界，碰到了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跟你長得像是同一個人，擁有着同樣的追求，同樣的脾性，甚至還說出同樣的話……爲什麼？這個世上真的存在轉生？就算存在，也不應該繼承前生所有特徵纔對，你們之間存在什麼聯繫嗎？”
蕭羽坐在墓碑旁，像個蠢貨般不斷的對墓碑說話，換做以往譚幻琴活着的時候，都會耐心的解答他的問題，但是現在，回答蕭羽的只有寂靜，和來自雪山之巔凜冽刺骨的寒風。
而在他眼前的……
始終只是個冰冷的石碑。
蕭羽眉頭緊鎖。
輪迴轉生這一說，他以往並不相信，或者說並不全信，畢竟他並沒有親身經歷過死亡，他對死亡無比的嚮往，距離卻又非常的遙遠。
他厭世，恨不得立即死去。
但又彷彿永遠無法如願以償。
他知道人死後依舊會存在靈魂，而靈魂會以某種方式進入另一個世界，然後得到類似於轉生的方式重新迴歸到世界的某個角落。
但她從未聽說過，人在轉生之後，會繼承上一世的長相和愛好，甚至是性格都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根本讓人不能相信！
譚幻琴並沒有家人，更不可能存在後裔，就目前而言，輪迴轉世這個說法也就成了蕭羽唯一能夠得出的結論，但他仍然有些不相信。
他只能將這一切看作是巧合。
畢竟在這漫長的歲月中，他見過的一些幾乎不可能發生的“巧合”實在是太多了，所以他對待某些看似“不可能”發生的事物，有着與常人不同的看法。
“知道嗎，被我滅掉的那幫黑日雜碎不知通過什麼方法復活，有幾個老鼠在外面的世界跳了出來，不過都被我收拾了，如果換做是你，肯定會不讓我那麼幹吧？嘿嘿……但我不想取決於你的意見。”
“對付這幫畜生，我有自己的想法，這一點我比你懂得更多，所以，你也不能再阻止我！讓我猜猜你現在在想什麼？你想……訓斥我？說我做的不對？不可能！我絕對不會聽的……”
蕭羽像個神經病一般對着墓碑自言自語，話剛說到一半，卻又停了下來，眼神定定的看着墓碑，眼底閃過一抹落寞。
生前，譚幻琴經常教訓他。
蕭羽也經常與之頂嘴。
這些年來，他不知已經多少次跑到譚幻琴的墳旁說話，但終究樂只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喃喃自語罷了。
蕭羽將幾乎已經被埋到雪堆下的墓碑清理了一遍，墓碑上的字跡早已隨着歲月的洗禮變得模糊不清，而它的創造者蕭羽，卻沒能被這無盡的歲月留下痕跡。
仰望星空，睏意來襲。
蕭羽輕輕靠在墓碑旁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
再次睜開眼時，身上已經多出了一條毯子，蕭羽一怔，但當看到坐在山頂下方岩石上閉目養神的楚慕夏，臉色又很快恢復如常。
不難猜測，他在睡着的時候，楚慕夏走過來，看了眼四周的天氣，給他蓋了一條舒服的毯子，不過蕭羽還是感到有些意外，九段山所在的地理位置非常靠近極北之地。
過了九段山，便已經踏入了極北。
距離淮北非常遙遠。
她居然能跟到這裏。
“你居然跟到這裏，還真是讓我意外。”蕭羽拿起毛毯，笑着說道。
“我能感覺到你的位置，昨天你離開了居住的城市，我還以爲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就循着你的路線趕來，”正在閉目打坐的楚慕夏睜開雙眸，說道，“只是沒想到你會來這裏……”
“搞得這麼貼心幹嘛？又不會有人來綁架我。”蕭羽活動了一下四肢，說道。
“確實不會，但是會冷。”
楚慕夏看着蕭羽，說道。
聽到這話，蕭羽聳了聳肩。
九段山山頂的溫度有將近零下五十度，而且無時無刻都在颳着來自四面八方的暴風，氣候極端惡劣，整個山體都常年處於冰封狀態，對於任何一位登山者而言，都是噩夢。
不過這種程度的寒冷……
對於蕭羽而言，並沒有什麼。
楚慕夏不遠千里的趕來爲他送毛毯，還守在他身邊，多少讓蕭羽有些心暖，不過更多的還是不適應，畢竟很少有人會這麼關心他。
“爲什麼突然會突然想到來這裏？這是誰的墓？”楚慕夏環顧四周，眼神定格在蕭羽身後的墓碑上，看着已經模糊不清的字跡，黛眉微蹙，說道。
以往，蕭羽並沒有跟她提及過有關於譚幻琴的任何事，所以楚慕夏自然也不知道墓碑的主人是什麼人，但她隱隱能夠猜到，埋葬在墓碑之下的人，對老師非常重要。
不然，蕭羽半夜也不會自言自語得對着墓碑說夢話。
“呃，一位故人的，昨天突然響了起來，所以就來看看，我也很長時間沒來了，以往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清理一下積雪。”蕭羽定定的看着墓碑，說道。
“老師的故人，爲什麼我們從來都沒聽你提起過？她跟你在哪個朝代認識的？”一聽到這話，楚慕夏立即來了好奇心。
“沒有什麼朝代，不過已經是很久遠的事，很多事情連我也已經健忘了，我們已經打擾她夠多了，沒事的話就下山吧。”蕭羽說道。
楚慕夏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她能夠感覺到蕭羽此刻的心情非常沉重，這種心情非常複雜，有思念，有落寞，還有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孤獨感。
是一種令她無法理解的心情。
“‘窺心決’最少還是少用，你經常試圖揣摩我的想法，但你現在的精神強度還未到家，一直使用的話，對精神層次也是一種磨損。”蕭羽看着楚慕夏，說道。
聽聞此言，楚慕夏低下頭，低聲道：“學生……學生並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老師你有很多不爲人知的事，我只是想站在你的角度去理解你……”
“理解我？”
蕭羽眉頭一皺，搖頭道：“窺心決或許可以看懂一個人的心情，甚至某種程度上能夠讀懂人的思想，但不可能通過一門法術去理解一個人，而且，我並不需要你理解，你只需要加把勁提高自己的道行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