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張易又說兩家沒有什麼瓜葛,這樣留着她在家中怕不好!
她終於忍不住吼道:“張易,我是你繼母,你這般擋着不讓我見你父親,你居心何在?”
“繼母?”張易好笑地看着她,“我父親何時與你成的親?我怎麼不知道?”
三月難得與他饒舌,一把推開他,帶着大夫自顧着朝屋內去。
大夫號了會兒脈頻頻搖頭,卻也不開方子。三月問怎麼了他才嘆了口氣說:“病人身上有多出外傷,內臟有受損的跡象;再加上頭部被重創,顱內有大量淤血,準備後事吧!”
三月心臟頓時驟停,臉色煞白搖着頭說:“不可能,不可能,大夫一定是你看錯了,您再給看看。”她拉着大夫的手跪在地上求他再仔細瞧瞧。
大夫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人皆有一死,還請姑娘節哀。”
她拉着大夫,死活不讓他走,大夫無奈只好又坐下開了個活血化瘀的藥方給她。之後幾日,她時刻守在張縉身邊,張易看着攔不了索性也不攔了。守了好幾日仍不見他醒來,且身體浮腫得厲害。
第五日午後,她照常給他喂藥,他卻怎麼也咽不下去,喉嚨裏發出“嚯嚯”的聲音,口吐白沫!她忙叫張易去請大夫,自己守着他。
可她再也沒有守到張縉醒來,待白沫吐盡後,他便也沒了呼吸。
她起身伏在他身上,手指輕輕描繪着他的輪廓語氣輕輕,“你騙我的對不對?都這麼大的人了,還玩這種把戲也不怕人笑話……”
她親吻着他的額頭、眉眼、鼻樑,最後停留在脣上。她想他是騙她的,只要她吻他他就會醒,一如之前在家時。可不管她怎麼親他咬他,他都不爲所動就連眼皮也懶得動一下。她淚如斷絃,溫度灼人,不知他有沒有感覺到;淚水苦澀,不知有沒有嚐到。
“你怎麼能這樣呢張縉?你怎麼能如此對我?你答應過我的事你都忘了嗎?你答應要和我一生一世,還要與我生許多孩子的,你怎麼就先離我而去!你這騙子!”她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張易領着大夫回來的時候,只見她趴在父親身上嚎啕大哭,他只覺得心中轟然一響。
“父親——”他頓時失聲痛哭,上前一把將三月拉開,抱着父親哭得肝腸寸斷。父親離家時,交待他好生看家,他去接她母親,不日便回來。還說,將三月接回來,他們便一同上京。可是,不光母親沒有接回來,就連父親也撒手而去。
“父親,你怎麼能如此狠心對孩兒!父親,你醒醒!你醒醒!”
他幼年喪母,還未成年又失去了父親,而後天地浩瀚,叫他一孤兒如何立足?
三月悲痛欲絕,卻只能強忍着淚水,喚來僕人,讓他們趕快去準備壽衣壽材。她走到牀邊跪下,哭得手麻腳麻。誰知張易卻一把將她推開,“你這個狐狸精喪門星!滾出去!”
她念他傷心過度,不與他計較,誰知他罵人的話越加不堪入耳,“你這個賤人,害死了自己母親,又害死了我父親,你還想害死誰,趕快滾!”
“沒有誰教我!本就是你自己下賤!賤人!滾出去!”他一把拉住她,連拖帶拽地將她扔出了家門。
張縉走了,喪事由張家族中的人一手操辦,不允許李家的人插手,就連弔唁也未讓李家的人進門。三月穿着喪服,在雪地裏跪着,直到張縉出殯。
出殯那天,她遠遠地站在山上,看着出殯的隊伍遠去。今日她未着喪服,反而穿得十分豔麗。她畫着梨面桃花般的妝容,上衣下裳,皆繡着怒放的海棠,當真像極了“煙花三月”,漫天的雪花中,刺目得很。
她牢牢地看着張縉的棺槨遠去,握着他寫給她的婚書,淡笑道:“你不用在奈何橋上等我,我這就來。”說着,縱身而下。
三月未來,三月便去,那一年的清平,冬長春晚。
……
“我原本以爲,我與他先後離世,到時一定會在奈何橋上與他相遇,不曾想,我陽壽未盡,在地府中耗了這些年,他也早就投胎了。”她低頭苦笑道,“他倒是說奈何橋上等我,可到了我才知道,奈何橋上是不能等人的。”
黎末辛聽了這話,只覺得一陣心虛,罵道:“這顧其懷倒真是害人不淺,不光害了一個秦所思,還害了你。”
見三月皺眉,她便簡單地把秦所思的事說了一遍,聞言,三月只是笑,並不在意,“負心多是讀書人,倒也正常。”
“你這話,把張縉一同罵進去了。”孟婆無奈地笑道。
“是嗎?我倒是沒注意。”她莞爾一笑,像極了人間春花,璀璨奪目,令人移不開眼。
笑罷,她纔有些黯然神傷,語氣淡淡道:“他不是負心人,卻不知上天爲何要如此待我們。”
“你三生石都還沒看過,怎就斷言你們無緣了?”孟婆道。
“他的生死簿上寫了他早已投胎,我如今晚了那麼多年,怎麼還能見到?”她苦笑着,不禁潸然淚下。
“他那麼早投胎,也許就是爲了等你。”孟婆道,“距他離世已有四五十年,若是命短一些,估計也死了。”
“當真?”她看着黎末辛,不禁欣喜道。
“不然呢?生死簿上你只看見他的下一世,壽命幾何都無法確定,至於再下一世那也得等他死了再說,你如何肯定他就與你無緣了?”黎末辛隨着孟婆的語氣亦是一臉篤定道,“若是不信你喝了這湯,自己到三生石邊去看,如果真的與他無緣,你再跳忘川河也不遲。”
“娘娘此話有理。”她頓時喜笑顏開,擡起那碗已經涼了的孟婆湯幾口便飲盡了。
“我們陪你去看。”黎末辛說着,一把拉起孟婆的手朝三生石走去。
三月跪在三生石前,仔細地尋找着她的來生之事,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名字,正準備回頭對黎末辛說時,只見孟婆擡起手,猛地朝她劈來,她還未反應過來便暈了過去。
黎末辛一把將其抱住,伸手招來白無常,笑道:“這有一個不想投胎的,婆婆解決了,你們帶走吧。”
白無常覺得奇怪,“這姑娘在地府這些年還沒受夠呢?竟還不想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