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終身誤 >離魂記·悠悠隔山陂
    成親的這個決定過於倉促,很多事都來不及準備,但好在吳媽媽能幹,省掉許多繁文縟節,安排家中的僕人,買東西的買東西,佈置喜堂的佈置喜堂,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條,但難就難在饒岸然的嫁衣。

    一個女人一生就穿一次,很多姑娘從學做女工開始便開始做嫁衣,精心準備着,就等着出嫁的那一日。之前饒岸然也是備着的,但是後來發生的事過於突然,她也無心嫁衣之事,只怕是饒家被抄的時候,被扯到某個地方包東西去了吧。

    吳媽媽讓城中有名的裁縫把店內有的嫁衣都拿了過來,饒岸然本想隨便對付着就行了,慕晨輝偏偏看哪一件都不順眼。

    “我看着這一件就不錯。”她拿着一件錦紅色的牡丹嫁衣笑道。

    “俗。”

    “牡丹富貴,哪裏俗了”

    “不是牡丹俗,是繡得不好。”

    饒岸然看着折身嫁衣,這已經是其中繡工最好的一件了,放下衣服朝他走來,柔聲道:“如今就只有這個條件了,能嫁給你,穿什麼我都不在意。”

    慕晨輝看着她,眼中滿是心疼,卻也無可奈何,只得點頭答應,“委屈你了。”

    饒岸然笑得溫柔,“嫁給便不委屈。”

    但,饒岸然覺得不委屈,綠萍卻覺得委屈得緊,她真的沒見過誰成親是如此的倉促。爲饒岸然梳妝時,她一直拉着張臉,吳媽媽看了半是開玩笑又半是責備道:“你姑娘出嫁是好事,你拉着張臉做什麼”

    “早晚都是娶又何必急在這一時。”她看着鏡中的饒岸然,不滿地哽咽道。

    饒岸然知道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這只是個形式而已,他對我好就足夠了。”

    綠萍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許多事她心中有所猜忌,但此刻說了是徒增傷悲,她便也沒開口,轉而看向吳媽媽道:“您福氣好,應該您來梳。”

    他二人的事吳媽媽都看在眼裏,許多事自然也明白,只是她是慕晨輝的乳母不是饒岸然的,自然站在慕晨輝的那一方,所以便沒有綠萍的怨氣,笑着對饒岸然道“晨輝對姑娘好,姑娘的福氣在後頭。”

    饒岸然笑了笑,“承您吉言。”

    梳好妝,吳媽媽引着饒岸然朝喜堂去,慕晨輝也已經換好了衣服,見人來忙上前牽起她的手往屋裏去。

    周管主持婚儀,高堂拜的吳媽媽。她是慕晨輝的乳母,拜她也實屬正常。

    聽見夫妻對拜的時候,慕晨輝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牽着饒岸然的手握得越緊了。饒岸然有所感,一種難以抑制的酸楚頓時涌上心頭,許是樂極生悲,許是有所預料。

    新人入洞房後,一家子不分主僕,都在一起吃了晚飯。綠萍心中覺得委屈,坐了一會兒便走了。她這一走,雖是喜事,卻誰也高興不起來。吳媽媽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這兩位年輕人都沒有錯,爲何會是如此

    慕晨輝用喜秤挑開蓋頭,就見饒岸然笑臉盈盈地看着他。他心下一沉,她什麼樣他都見過,卻覺得今日纔是最美的。

    見他愣着不說話,她微微蹙眉,擔心道:“失望了”

    他心中激動,聽了這話忙放下蓋頭與喜秤,坐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道:“然兒是世間最美的女子。”

    她掩脣一笑,“莫要哄我。”

    “若是騙你,我”

    饒岸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埋怨道:“大喜的日子,說這個做什麼”

    慕晨輝握住她的手,滿臉憐惜地看着她,“委屈你了寶貝兒。”

    “你天天與我說這話,害得我時時刻刻都覺得委屈。”她佯裝不高興道,“能嫁給你便不委屈,莫要再說這話了。”

    慕晨輝笑了笑,點頭連連說是,牽着她的手走到桌前,倒了兩杯酒,端了一杯遞給她,“喝下合巹酒,以後我們便是同甘共苦的夫妻了。”

    饒岸然接過酒,與他共同飲下。她放下杯子,起身拿了剪刀,轉身對他道:“童子結髮的夫妻,纔是誰都分不開的。”說着,剪下一縷頭髮,走到他身前,“就差你了。”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能輕易割捨傷害,但卻在一事上例外,那邊是成親之日。剪下一縷頭髮,與另一人的打結放在一起,從此榮辱與共,除非生離死別,除非兩看生厭不再相知相惜,否則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將其分開。

    慕晨輝接過剪刀,剪下自己的一縷頭髮,與她的打結放在一起。她拿來一錦盒,小心翼翼地將頭髮放入其中,擡頭看着他笑道:“你可不要對不起我的事,不然我扎小人咒你。”

    聞言,慕晨輝不禁笑了起來,“現在已經分不清哪一個是誰的了,你咒我的時候得小心些。”

    “哦,你想對不起我咯”她看着他,佯裝生氣道。

    聞言,慕晨輝心下一沉,一把將她攬進懷內,“你此時已經是我的半條命了,若是對不起你,我也活不長。”

    她愣愣地由他抱着,不知爲何,她總覺得今日的慕晨輝比往日的脆弱,極愛說一些生啊死的話。說得她也不不禁悲從中來,卻還得忍着情緒安慰他,“我說笑的,我怎麼會忍心傷害你呢不要說傻話了,我們要白頭偕老,然後再一起去投胎,下輩子還做夫妻。”

    慕晨輝眼睛紅紅地看着她,像是一個受了極大的委屈的孩子,饒岸然捧着他的臉笑道:“晨輝小友今年幾歲了”

    “調皮。”他點了點她的鼻子,“不管幾歲都是你的夫君。”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看着他柔柔地喊了一句,“夫君。”

    他心頭猛然一跳,湊上去親了親她的脣,“你在家中等我,清明之後,我便來接你,到時我們便永不分開。”

    “當真”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當真,只是,你可能要受些委屈”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麼委屈都不怕。”她接着他的話道。

    他再次忍不住親了親她,“寶貝兒,我愛你。”

    “我也愛你。”

    今夜,她不再害羞,不再有顧慮,而是全心全意地將自己託付與他,身心放鬆地享受他的愛撫,或是猛烈或是溫柔。她在他身下,如花朵一般綻放,任君採擷。

    她偏開頭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又被他捏住了下巴,同他糾纏到一起,“夫君”她輕輕柔柔地叫着他。

    他撐起身來,看着身下因激動而一身緋色的人,滿意地笑了笑,“嗯。”

    她看着他,本想說什麼,卻被突如其來的愉悅打亂了思緒,緊緊地抓住他堅實的手臂,緩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了。

    他憐惜地親了親她汗溼的額頭,“想把你藏在袖子裏帶走。”他啞着嗓子道。

    聞言,她忍不住笑了起來,說話也開始不正經,“能藏在袖子裏的人,可經不起你如此折騰。”

    “哦,”他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看來是我不夠努力呀。”

    她癡癡地笑了一聲,摟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了上去。

    早春夜寂寂,難得春宵長。

    亂說話的下場就是第二日累得下不來牀,早飯都是慕晨輝端到牀前一口一口地喂的,她一邊喝着粥,一邊幽怨地看着他,“心狠。”

    慕晨輝哭笑不得,也不知昨夜是誰說是要讓他沒有精力去找別的女人。

    “乖,再喫一口。”他笑着哄道。

    因着確實被折騰一宿,饒岸然第二日便沒有出門,她爲此還感慨,幸得吳媽媽不是真的婆婆,要不然指不定怎麼說了。但說起這個,她又想起了他的父母,不知他如何向他們解釋。

    慕晨輝扶着她散步,聽了這話想了想才道:“我自會安排,你不必擔心。”

    而有了昨晚那個簡陋的婚禮,她卻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待他第二日要走的時候,她也不再哀哀慼戚,而是真的像身爲人妻那般,叮囑他天冷加衣,按時喫飯。

    他摸了摸她的臉,笑着一一答應,“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我下次回來,可別瘦了。”

    “若是胖了變醜了怎麼辦”

    “唉,能怎麼辦我也長胖點,才能相稱啊。”

    “油嘴滑舌。”她嬌嗔道。

    他笑着將她攬進懷內,“你等我。”

    “嗯。”她重重地應着他。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柔聲道:“不要送我那麼遠,我會心疼的。”

    “就送到門外,我看着你上馬。”

    他點頭說好,一手拿着行李,一手牽着她出門。隨從已經備好了馬皮,就等着他出來。他翻身上馬,低頭看着站在一旁的人,柔聲道:“我到了給你寫信,清明之後來接你,好好照顧自己。”

    “你也是要好好照顧自己,天氣雖然熱了,但是變化無常,你也得仔細將息着。”

    他笑着應了一聲,“進去吧。”

    “我看着你走,那樣我能再多看你一會兒。”她笑道。

    早春的陽光落了她一身,整個人顯得溫柔而又美好,他心中又是喜歡又是心疼,忍不住下馬重新將她攬進懷內。

    饒岸然被嚇了一跳,嘀咕道:“都看着呢。”

    “我抱我媳婦兒,有什麼可怕的”他抱着人,又偷偷地在她脣上親了親,方纔重新翻身上馬,再次轉眼看着她,笑道:“我走了,你在家等我。”

    饒岸然看着他,笑着點頭。

    慕晨輝笑了笑,踢了踢馬肚子,揮鞭揚長而去,直到看不見人了,方纔依依不捨地進屋。

    千里遠結婚,悠悠隔山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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