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把溫氏從這件事裏摘得乾乾淨淨。
既然如此,那這侯府的日後還是溫氏當家。魏應亡就不能硬逼着溫氏自斷手臂,殺了馮嬤嬤。
倒不如由自己出面保住馮嬤嬤,或許還能博個良善的名聲。
是以魏應亡一直安安靜靜等到魏承平罵完,這才萬分誠懇地擡起頭。
“父親,孩兒是真心要爲馮嬤嬤求情。且原因有三,請父親聽我細細道來。”
“嗯。”魏承平揮揮手,不知是同意,還是不想理會,魏應亡卻不急不慌,娓娓道來。
“一,馮嬤嬤雖然污衊了我,但說到底,她也不是故意要害我,而是被丁嬤嬤逼迫,迫不得已。”
“二,馮嬤嬤被逼迫的原因,不是爲了她自己的榮華富貴,也不是她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把柄落在了丁嬤嬤手中,而是因爲她心繫蘭芝姐姐的婚事。就這一點來說,馮嬤嬤雖然對不起我,但她對主母,對蘭姐都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鑑。”
“三,馮嬤嬤雖然一時想錯,走了歧路,但她畢竟在府中多年,一應事宜都做得很好,對旁人也多有照拂,可見本性不壞。且馮嬤嬤自小就待在母親身邊,如今馮嬤嬤做錯事,最心痛的應該是母親。若是直接殺了馮嬤嬤,母親必定臉上無光,痛苦自責。倒不如留她一命,讓母親好好調教,日後改好了便是了。”
魏應亡這話說的大度,是站在主母,站在蘭芝姐姐,站在府中下人的角度去考慮的問題。
卻唯獨沒有站在她自己的角度。
溫氏當即心頭一熱,一把將魏應亡摟在懷裏,悲聲哀切。
“我兒真是菩薩心腸啊”
有了溫氏帶頭,僕人們也都不住口地誇讚道,魏承平看到母女和睦,心裏也有了幾分欣慰。
“那就留着這廝一條賤命吧。”魏承平淡淡說道。
“謝老爺開恩謝二小姐求情”馮嬤嬤老臉羞得通紅,尷尬地磕頭謝恩。
“嗯。拖下去打上一百大板,傷好了再交由主母分配活計吧。”
魏承平說完,也不想再耽誤下去,摟着侍妾離開了。
衆人也都跟着散去,魏應亡和溫氏又裝模作樣了一會兒,也告辭回了祠堂。
不過一閉眼的功夫,天光就大亮了。
鳥兒嘰嘰喳喳地叫着,鵝黃嫩綠的身影在枝頭自在地穿梭,跳躍,將肅穆的祠堂點染得明快了幾分。
魏應亡慵懶地躺在軟墊上,任由陽光灑在身上,翻了個身準備再睡,卻聽見三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個嬤嬤並兩個丫鬟來到祠堂門口。
“二小姐,咱們已經按照主母的吩咐,將落玉院收拾出來了。主母請您搬回去住呢”
說話的是年紀大了些的嬤嬤,姓王。
魏應亡點點頭,算是應下。
“主母還說了,以後我們三人就留在落玉院,專門照顧二小姐。”
王嬤嬤說完略略側身,將身後的兩個丫鬟讓出來。
“這是紅影。”
說的是個穿紅戴綠的小丫頭,頭上彆着一對簪子,又插了粉,白,黃好幾色的花,看起來花裏胡哨的,叫人眼暈。
此刻紅影正瞪着一雙大眼睛巴巴地望着魏應亡,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新奇感。
“小姐好”
紅影脆生生的喊道,不等魏應亡回答,就自顧自地說起來。
“小姐今兒早上想喫什麼我路過後廚的時候聞見味了,今兒有豆花,素面,炸糕,春捲,蓮藕羹唔唔嬤嬤我還沒說完呢還有豌豆黃”
紅影怕又被王嬤嬤捂住嘴,乾脆蹦了起來,一邊蹦一邊跟魏應亡報菜名。
魏應亡一句話將紅影支開了,這才得空望向另一個丫鬟。
“紅影年紀還小,不懂規矩,這綠意可比她穩重多了。”王嬤嬤笑着道。來看書吧 .lkbo
“二小姐安。”綠意恭敬地福身見禮,言行舉止十分得體。
魏應亡點點頭,心知有了這三人,以後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清清楚楚地傳到溫氏耳朵裏。
以後的日子怕是要更加小心了。
韶光匆匆,轉眼間魏應亡搬倒落玉院也有一旬時日了。
不知是和解達到了效果,還是溫氏按兵不動,這幾日倒是相安無事。魏應亡整日在院裏練武,心中卻焦急不已。
大仇未報,鑽營無路,只能更加勤奮地打拳練武。
“二小姐,老爺說請你去書房一趟,有事要商量。”王嬤嬤笑着說道。
魏應亡心念一動,以爲是參謀實事的機會來了。
可到了才知道,魏承平是想讓自己教博勇,廣謀練武,將家傳的鶴形拳發揚光大。
魏應亡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應下。
“我身爲侯門之女,此事自然責無旁貸。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不敢自作主張,還請父親示下。”
“但說無妨。”魏承平回道。
“敢問父親,是想要哪種教法是真刀真槍,流血流汗,還是花拳繡腿,博個名聲即可”
魏應亡問的直白,魏承平倒是沒想到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竟然有這種心思,便又多問了一句。
“依你看,博勇和廣謀的資質如何是否堪當大任”
魏應亡心知這是魏承平故意在試探自己,可她也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她必須要讓魏承平賞識自己,這樣纔能有機會參與到侯府的謀斷之中。
“依孩兒愚見,博勇哥筋骨奇佳,是個武學之才。但他心思單純,易被奸人利用。而廣謀哥雖然不善言辭,但心中有定數,若是兄弟齊心,位極人臣不敢說,但定不會辱沒我侯府榮光。”
不錯,魏承平也是這麼想的。
但他對自己的嫡子報以更高的期望,所以就必須找人狠狠敲打博勇一番,好叫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魏應亡實在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一個小女子,又貌醜無顏,還是庶出,魏博勇素來就看不起她,卻要在她手下習武,捱罵,喫虧。
唯有如此,才能鍛鍊博勇的心性,日後才能成大器。
想到這兒,魏承平不免有些自得,捻着鬍鬚微微一笑,鄭重地咳了一聲,這纔開口。
“既是習武,難免有流血受傷,你只管放手去教,打罵皆可,不必有任何顧忌”
“如此,孩兒定當竭盡全力,輔佐二位哥哥”魏應亡表忠心道。
“好你且去準備一下,明日起去演武場教習。”
“是。”
“另外,我跟賬房說了,你教習哥哥辛苦,叫人多給你做了幾身吉祥居的衣裳,過幾日就送到。”
魏承平不鹹不淡地提了一嘴,表明他這個做父親的可沒有虧待魏應亡。
“多謝父親。”
魏應亡微笑着應道,走出門之後臉上的笑容卻漸漸冷下來。
若是尋常的教習師傅,自然會禮遇有加,每月的銀子,臘肉,點心,各種禮數都是少不了的。
而到了她這裏呢
因爲是女子,所以只得幾身漂亮衣服,哄人開心罷了。
自己在魏承平眼裏又算什麼呢
不過是給哥哥們鋪路的墊腳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