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嬤嬤來到溫氏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府裏發生的許多事她都看在眼裏,溫氏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心裏也清楚。
如果真有能夠一招置魏應亡於死地的事,溫氏絕對不會放過。就算沒有這樣的事,溫氏還要找人污衊陷害,栽贓嫁禍,搞出這樣的事情來呢。
更何況是要殺人償命的大事。
就算沒有任何證據,溫氏也一定會想盡辦法跟魏應亡扯上關係
怎麼姐姐死的時候,溫氏就只是厚葬了姐姐,痛哭了一場,這事就算了呢
丁嬤嬤疑惑地深深蹙着眉頭,她確實懷疑溫氏,但魏應亡也不見得就無辜。
況且現在這個節骨眼上,魏應亡和溫氏早已到水火不容的境地了,可以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所以自己必然是二人爭相拉攏的對象。
“你想讓我出賣溫氏,當堂作證”
丁嬤嬤心思聰明,一下就問住了魏應亡。
她問得這麼直白,倒讓魏應亡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若說是,那就要等着看丁嬤嬤答應不答應,這主動權就完全掌握在對方手中了。
若說不是,難不成要眼睜睜看着溫氏脫罪
思量了一番,魏應亡也沒什麼好遮掩的,徑直點頭稱是。
“你肯幫我嗎”
丁嬤嬤沒想到魏應亡會如此直率,一時間也有些茫然了。
她拿不準到底是溫氏害了姐姐,還是魏應亡。她必須得找到真兇,才能爲姐姐報仇。不然萬一害錯了人,就是一輩子的罪孽和遺憾了。
是以丁嬤嬤閉口不言,魏應亡也不勉強。
“我知道你來這裏只是爲了替姐姐報仇,我也知道你還有自己的家人,等大仇一報,你就會離開。”魏應亡不疾不徐地說道。
“你若是敢動我的家人一根汗毛,我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說起家人,丁嬤嬤頓時激動萬分,蹭一下站起身惡狠狠地瞪着魏應亡。
魏應亡笑着將丁嬤嬤按回座位上,“放心,我不會動他們。我只是想帶你去見一個人,你見完那個人,再好好考慮一下我今天說的話。我不急着等你的答案,但這案子一旦結了,就再難翻案了。”
所以,真正該着急的應該是丁嬤嬤。
畢竟這是搬倒溫氏的最好機會。
如果溫氏真的是兇手的話。
丁嬤嬤反覆思索了一會兒,眸光便堅定了許多。
“好,我可以見這個人,但是時間、地點要我來選。”
“如你所願。”魏應亡淡淡道。
當夜子時,丁嬤嬤和寧彩在長街盡頭的佛堂前見了面。寧彩這個人丁嬤嬤也早有些耳聞,只是隱隱約約知道對方是給溫氏做黑活的,只是沒想到,寧彩竟然是個殺手。
寧彩將溫氏原本是誰,這些年都做過什麼惡事,一一對丁嬤嬤講了。
包括溫氏如何利用了捕蛇人,又讓自己去殺捕蛇人,這樣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事情,溫氏做了可不止一件。
那麼原本的丁嬤嬤沒有用了,又知道許多溫氏的腌臢事,似乎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見過寧彩之後,丁嬤嬤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着,看見侯府門口雄偉壯麗的大石獅子,華貴的牌匾,忽然覺得萬分好笑。
原來她總是羨慕姐姐住在這般貴氣的院子裏,當主母的貼身嬤嬤,有兩個小丫鬟伺候着,出來進去都分外威風,連有的官員都得巴結着她。
現在,她再次踏進這侯府,只覺得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自己的敵人到底是誰,是那個表面深情厚誼,主僕情深,其實笑裏藏刀的溫氏還是那個看起來年幼無知,實際上心機深沉的魏應亡
丁嬤嬤活了這幾十年,頭一次覺得如此無力,如此茫然。
她想要趴在姐姐的墳前痛哭一場,但她能做的只是用一杯接一杯的酒將自己灌醉。
醉眼朦朧中,丁嬤嬤無力地癱軟在牀上,嘴裏喃喃着:“姐姐若是泉下有知,你就給我託個夢。告訴我,誰纔是真正害你的人”
長夜將盡,晨光熹微,鳥雀梳羽。
幾個勤奮的小丫鬟已然起來梳洗,院子裏頓時嘰嘰喳喳,熱鬧一片。
丁嬤嬤被這般熱鬧吵醒,隔着窗戶望着外面出了一會兒神,忽然拿定了主意,匆匆換了身衣服去找魏應亡。
“想好了”
魏應亡正在院裏打拳練功,看見丁嬤嬤來了,便穿了件外袍,坐下問道。
丁嬤嬤卻不說話,只是不時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着魏應亡。
“你若是仍然不信,我們可以試一試溫氏。”
“如何試”這回丁嬤嬤回得倒是很快,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魏應亡莞爾一笑。
“你便說家裏有事,需要你回去照顧,跟溫氏辭掉這份工。且看她的反應。”
“嗯。”
丁嬤嬤點點頭,也不再跟魏應亡說什麼,起身便離開了。
到得溫氏的房裏,仍舊像往日一般,給溫氏梳妝打扮,只是用膳的時候,丁嬤嬤忽然跪了下來。
“這是怎麼了”
溫氏連忙放下筷子,親自將丁嬤嬤扶起來。
那日在公堂之上溫氏服下的雖然是毒藥,但解藥就壓在舌頭下面,並不會有大礙。如今經過幾日的調理,更是完全好了,是以溫氏攙扶起丁嬤嬤來毫不費力。
丁嬤嬤卻不肯起來。
“回夫人的話,家裏女兒思母心切,吵嚷着一定要讓我回去,以至於茶飯不思,夜不安枕的地步。我與女兒從未分離過如此長的時間,如今怕是不能繼續伺候夫人了”
丁嬤嬤說得難過,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股酸澀,眼看着就要落淚了。
“真是苦了你了。”
溫氏面上也是一派沉痛,慌忙扶着丁嬤嬤起來,拉着她的手,親近無比。
“顧念女兒也是人之常情,這樣吧,我去跟老爺說,讓你先回家待上一些時日,等過陣子女兒那邊安穩了,你再回來便是。”
溫氏說得輕鬆,眼瞧着是處處爲丁嬤嬤考慮,其實就是不願意放人便是了。
“奴婢無能,怕是不能再伺候夫人了。”
丁嬤嬤只得又跪了下來。
“你快起來,咱們之間不必這麼拘束着。”溫氏趕緊說道,丁嬤嬤卻搖搖頭。
“夫人也知道我爲何而來,原本是想着爭一時之氣,定要除了魏應亡,替姐姐報仇。可前幾日回家探親,見了我的小女兒,我才明白過來。爲了已死之人,而捨棄活生生需要照顧養育的女兒,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這麼說,你是鐵了心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