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河表裏追妻路 >第146章 有了親人
    魏蘭芝生死未卜,平陽侯府亂成一團,魏博勇一心惦記着妹妹,倒是將溫氏的屍身完全拋在腦後了。

    等他想起來去找的時候,長街上已然空蕩蕩的,哪裏還有屍身的半點影子。

    魏博勇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裏,守在昏迷的蘭芝屋外,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氣,渾渾噩噩的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在做些什麼。

    而魏應亡卻清楚得很。

    她眼睜睜看着禮部尚書將溫氏的屍體拖走,拆成了一節節的,扔到亂葬崗裏喂狗。

    禮部尚書一邊扔着溫氏的屍體,一邊哭着自己不明不白死去的女兒。

    “我的女兒啊,都是爲父害了你啊。若不是聽信了方士的謠言,說你體弱,命中有一劫數,我又怎麼會捨得將你送到鄉下那種荒野地方去養着,一直到要成婚才,才接回來”

    “誰知你就在路上遭此毒手啊女兒,是爲父對不起你,沒有照顧好你。這些年咱們父女也沒能見上幾面,我,我還將殺害你的兇手當做了親生女兒,我那麼疼惜她,我”

    禮部尚書越想越恨,恨得咬牙切齒,恨得捶胸頓足,恨不得將溫氏挫骨揚灰,卻也換不回自己那一輩子沒有享過富貴,卻因富貴而死的可憐女兒了。

    就在野狗快要吞食完屍身的時候,魏應亡打着傘走過去,爲禮部尚書遞上一方乾淨的手帕。

    “溫氏已死,你女兒在九泉之下,也能夠安息了。”

    魏應亡低聲安慰道,禮部尚書心中一驚,顧不得擦乾眼淚,有些惶恐地看向魏應亡。

    他這一輩子行得端,做得正,從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出格,逾矩的事。但今天,他偷了仇人的屍首,又拆碎了喂狗,實在不是一件體面的事。

    雖然情有可原,但未免失了分寸和禮數。

    他身爲禮部尚書,最是不能如此。現在這件事竟然被人發現了,溫弼時隱隱有些不安,怕對方會藉此要挾自己。

    魏應亡也猜中了溫弼時心中所想,當即也坐在泥濘的土坡上,拆了溫氏的一塊肉,扔到野狗堆裏面去。

    這就叫做同流合污。

    既然魏應亡也做了這樣的事,她便不會將自己也揭發出去。

    溫弼時心中的擔心頃刻間散去,當即對着魏應亡有些好奇起來。

    “你是何人”

    魏應亡慘淡一笑,“您老應該知道侯府裏有個小庶女,這些年在她手下過得生不如死吧。”

    魏應亡摘下面具,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那個小庶女。”

    “原來是你。”

    溫弼時點點頭,將手中的屍身又遞給魏應亡一塊,“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溫老頭說着,竟又帶了幾分哭腔。

    魏應亡心中一酸,“若是做主母的,是您真正的女兒,或許,平陽侯府會完全不同吧。或許,我這十幾年也不會如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真正的魏應亡也就不會在十幾歲的年紀就被凌虐致死了。

    魏應亡低聲感慨道,溫老聽後,大爲動容。29gg小說 .29gg.

    他的女兒,該當是什麼樣子呢

    “她小的時候身體弱,不常出屋子,可每回見了,也總是笑嘻嘻的。穿着小虎頭鞋,伸着肉乎乎的小手,奶聲奶氣地叫我爹爹”

    “我給她起名字叫溫仁雅,就是希望她成爲一個大家閨秀,溫柔,仁厚,閒靜雅緻,不爭不搶,不做惡事”

    溫弼時說到這裏,已然泣不成聲。

    他如今年歲也不小了,早年喪妻,便沒有再娶,此生唯有這一個女兒,卻不想這女兒從小在鄉下吃盡了苦頭,還橫死在路上,溫弼時越想越是痛悔,只覺得是自己將女兒的一生葬送了。

    他悔得肝腸寸斷,悔得幾日之間,便生出滿頭白髮來。

    “我女兒,死了連個屍首都沒有,我想給她立碑,卻只能翻出她幾歲時的衣服,給她立衣冠冢,我我不配爲人父啊”

    溫弼時再也受不住,在魏應亡面前呼天搶地,嚎啕大哭,幾欲昏厥。

    魏應亡也沒有說什麼,也不能做什麼,只是靜靜地聽着溫弼時講了許多早年的事情,陪着他一起哭,一起去街口,給真正的溫仁雅燒了些紙錢,以盡哀思。

    長夜將盡,東方既白。

    對於有些人來說,這是一生中最晦暗絕望的一夜;而對於有些人來說,這只是無數個日夜中,最平平無奇的一夜。

    魏應亡與溫老走在空曠又寂寥的長街上,一路沒有說話,只是彼此並肩走着。

    溫老的心緒平復了許多,他悄悄打量着身邊這個貌醜無顏的孩子,不知爲何,心中多了幾分寬慰。彷彿只要這個女娃娃還在,他這個糟老頭子就還有個念想,就不是煢煢孑立,孑然一身。

    這是她女兒的女兒。

    雖然是有些牽強的親戚關係,但溫仁雅就應該是平陽侯府的主母,而魏應亡作爲侯府的庶女,就應該是溫仁雅的女兒。

    所以,溫弼時在心裏默默告訴自己,這就是自己的外孫女。

    等到二人在溫府門前道別時,溫老擦着淚,猶豫了片刻,還是對魏應亡說出了一直盤旋在心裏的話。

    “孩子,你若是得空,就常來我這兒走走。說起來,我也算是你的外公。若是在侯府裏實在待不下去了,就上我這裏來,外公給你做主,啊。”

    溫老說着,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他慌忙從懷裏掏出一個手牌給了魏應亡,“以後你進府,沒人敢攔你。”

    溫老說着,又囑咐了門口的兩個小廝,要他們好生將魏應亡送回府,便慌忙抹着淚回府了。

    而魏應亡拿着那塊手牌,一時間心中也泛起幾分酸澀難言。

    “外公。”

    她站在門外,輕輕喊出了聲。

    雖然溫弼時早已回府,聽不到魏應亡的聲音,但魏應亡還是覺得心裏涌上了一股說不出的情緒,夾雜着困惑與酸澀,但更多的是一種鼓脹在心中的感覺。

    好像一下子,將她的心都填滿了一般。

    這就是人們說的親情嗎

    魏應亡不知道,但她知道,從今天起,她有了真正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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