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河表裏追妻路 >第148章 表明心意
    就在魏蘭芝還在慶幸魏博勇開始頂替母親的位置時,魏應亡正在周永璋的府上。

    中毒之後,李唁便日日前來周府,給周閣老斟酌用藥,調理身體,希望能夠儘可能地去除毒素,減緩疼痛,讓這一天晚些到來。

    從盛夏到早秋,隔了足有一個月的時間,周閣老照舊每日去處理公務,回家練練字,寫寫詩,整理一下生平。

    這一個月的時間,該交代得也都交代得差不多了,該教給周永璋的,也都儘可能地教給了,一時學不會的,也都寫成了厚厚的一本冊子,留給兒子日後看。

    周謙益是老來得子,只是對這個兒子卻沒有過分寵溺,反而有些苛責。

    這最後的時日,爲了讓兒子在短時間內快速成長,周閣老仍然十分嚴厲,沒能聽從自己的本心,做一回慈父。

    可好在周永璋明白閣老的良苦用心,對於父親也十分感激。

    原本在幾天前,閣老的身體就不大行了,整日纏綿病榻,起居都離不開人。可聽說溫氏的處斬就在這一兩日,閣老便又生生用藥頂着,硬生生拖到了行刑後的第三天,這才拉着兒子的手斷了氣。

    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天會到來,也一直在做準備,可這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周永璋還是覺得如同滅頂之災一般。

    心裏的某一塊地方,瞬間就被掏空了。

    自此刻起,這府裏便只有他一個人了。

    原本破舊逼仄的小院一瞬間變得十分闊大,大到彷彿能夠吞噬日月,讓他絲毫見不到光明。他自己一個人又變得非常小,小到螻蟻一般。

    周永璋木木地杵在父親的牀榻前,看着這個形容枯槁的老人,眼中沒有淚流出來,而是一滴滴倒灌回了心裏。

    許久許久之後,周永璋才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跪下來給周閣老磕了三個響頭。

    “父親放心,我會考取功名,做父母官,做清官,做好官。我要和你一樣名垂青史,光耀門楣。”

    周永璋鄭重說道,說完緩緩起身,整理了衣冠,派人去給朝廷,父親的同僚,好友,二皇子和魏應亡送信。

    魏應亡趕到的時候,二皇子和皇上的貼身大太監已經到了。

    皇上感念周閣老忠義,爲官清正,終身如白玉一般,毫無瑕疵,賜諡號“文正”,另外,知道周府家貧,恐喪事不能辦得體面,特意賞賜了白銀千兩用於治喪。

    “草民,謝皇上隆恩。”

    周永璋接過聖旨,肅然起身,面色沉寂,行事卻十分穩重。

    讓前來的同僚們都有些恍惚,以爲看見了周閣老年輕時的樣子。

    魏應亡戴着面具,做男子裝扮,也跟着來往穿梭,操持着許多事宜,忙得腳不沾地,還惦記着周永璋,不時去給他遞些喫食,以免他昏倒在靈堂。

    好在周永璋還是喫下了魏應亡送去的喫食。

    雖然喫得面無表情,食不甘味,像是在完成“喫”這件事,但總算能喫些東西,不至於餓垮了身子,就算是不錯了。

    眼看着他喫完,魏應亡也說不上什麼,只是靜靜地凝望着他,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夜深人靜的時候,人們都走了,只剩下周永璋一個人跪在靈堂前。

    魏應亡打理完最後一些事宜,活動了一下腰痠背痛的身子,悄悄地推開了靈堂的大門,跪在周永璋的身旁。

    昔日那個瀟灑隨意,名滿京都的大才子好像一夕之間換了個人,沒有詩酒年華的爽朗,也沒有睥睨天下的狂傲,有的,只是一個喪父的少年。第九 .xiaoshuo9.

    神情憔悴,形影相弔。

    “歇歇吧,閣老也不想讓你這麼累的。”

    魏應亡不由得出聲道,可週永璋卻只是搖搖頭。

    “等到出殯入土了,我便再不能這樣和父親待着了。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冷冷清清的,只有我們父子,挺好的。”

    周永璋低聲說道,雖然傷心不已,卻始終沒有哭。

    看着他這樣吞嚥着苦楚,魏應亡實在於心不忍,想來想去,便起身去找了幾顆辣椒。

    魏應亡將那些辣椒剁碎,吐沫到自己手上,便又折返回靈堂,挨着周永璋跪下。

    “你稍微歇一歇吧,白日裏已然忙碌了一天,這大小事宜,全賴你操持了。”周永璋看着去而復返的魏應亡,心裏也有些動容。

    “若是累壞了身子可怎麼好”

    周永璋關切地問着魏應亡,後者卻搖搖頭,“我沒事,倒是你,香灰都抹在臉上了,自己都不知道。”

    魏應亡隨便扯了個謊,便伸手去幫周永璋抹掉“香灰”,實際上是將自己佔滿了辣椒汁的手放在周永璋的眼下,辣得他掉下淚來。

    周永璋顯然沒想到自己會無端端地哭了出來,看見魏應亡滿手的冰涼,自己也有些錯愕,更多的,是羞愧。

    他不想在喜歡的女人面前哭,那樣太軟弱了。

    周永璋想要和白天一樣,硬生生繃住淚水,可眼睛卻越來越辣,眼淚就像是衝堤的洪水一樣滾滾而下,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窘迫的少年憋得滿臉通紅,氣惱不已,自己縮在角落裏,不敢擡頭去看魏應亡。

    魏應亡卻已經繞到了他的身邊。

    “我在手上抹了辣椒。想哭就哭吧,不丟人。”

    魏應亡低聲說道,周永璋的眼淚“嘩啦”一下就衝了下來,他有些氣惱地看着魏應亡,卻又控制不住地裂了裂嘴角,似乎是想笑,但最終也只是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太壞了”

    周永璋嗚咽着說道,一邊洪水決堤似的哭,一邊擡起袖子不住地去抹,一邊吭吭哧哧地哽咽着。

    “我從此,就沒有父親了應亡,我只剩下自己了。”

    周永璋艱難地說道,魏應亡聽得心疼萬分,當即伸開雙臂,抱住了這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年。

    “沒關係,你還有我。你父親將你託付給我,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魏應亡緊緊抱着周永璋,低聲安慰道。

    “哇”的一聲,周永璋再不憋着,在魏應亡懷裏嚎啕大哭起來,他緊緊抓着魏應亡的衣袖,哭得一塌糊塗,和白日那個哀傷但堅韌的周公子判若兩人。

    如今的他,只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年,在唯一親近的人身邊尋求着慰藉。

    “我一定會快快強大起來,保護你,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了。”周永璋認認真真地對魏應亡說道,可半晌都沒有得到迴應。

    等他擡起頭看向魏應亡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累得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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