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大大小小事務衆多,有合理的,有不合理的;家裏的人也魚龍混雜,有溫氏的人,轉投了魏蘭芝;也有新投了沈心柔的,還有魏承平的暗樁。
自然也有主動投到魏應亡門下的。
魏應亡照單全收,一個也沒有拒絕。但她一直在等的那個人,卻沒有出現。
不過時日還長,魏應亡並不急於這一時三刻。
按照慣例,掌了中饋的魏應亡着急了家中所有下人,在祠堂前面開了會。
家中一百三十四號人滿滿當當地都到了這裏,魏應亡略一打眼瞧了瞧,人們三五成羣,有的小聲議論,有的大聲議論,也有的站得筆直,滿臉都寫着我要好好表現。
想要將這些人梳理好了,也不是一時就能完成的,魏應亡只將目光落在幾個重要的人身上,靜靜觀察了他們一番。
掌管廚房的人選仍舊是明由,這樣魏承平也會安心。
府醫是個年老的,縱容着小徒弟欺負大徒弟,且原是溫氏的心腹,如今自然是要動一動的,不過不必急於這一時三刻。
賬房先生穿着一身樸素的長衫,隨身帶着一個算盤,看起來十分精明。但其實爲人忠厚,做事也妥帖。
魏應亡也不打算在侯府裏貪錢,這位先生便不用動了。
管採買的劉胖子是個滑頭,今天早晨已然親自侯在漱玉院門口,給魏應亡送來了一對上好的玉鐲子,作爲恭喜魏應亡掌中饋的賀禮。
管演武場的頭子溫武生一反常態的穿了一身簇新的黑色長衫,原本挺直了脊樑,歪着頭不打算瞧魏應亡一眼。
但在魏應亡走到他身邊時,便第一個軟了骨頭。
“二、二小姐好。”
溫武生憋紅了臉,磕磕巴巴道。
魏應亡點點頭,將目光從他身上挪開,眺望着他身後的那些家丁們。
“二小姐好”
家丁們齊齊喊道,聲音雖然洪亮,但心中難免惴惴不安。畢竟這裏面有很多人,都與魏應亡有過不太美好的回憶。
要麼是奉了魏承平的命,用大板子打過魏應亡,用粗鞭子抽過魏應亡
要麼就是奉命圍了魏應亡,用刀尖指着她,卻又被她一通痛扁
是以這幾十號人在看見魏應亡時,要麼心裏害怕得要死,要麼就覺得原先被打得地方忽然又隱隱作痛起來。
而府上的其他人,從前也多有得罪過魏應亡,此刻表面上裝得不在意,該說說該笑笑,其實心裏都在望着風。
“咳咳。”
魏應亡略一咳嗽,所有人立刻停止了說話,都靜靜等着魏應亡開口。
“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
魏應亡客客氣氣地說道,淡淡一笑,一點架子沒有。
“我呢,不是一個願意翻舊賬的人。從前大家受到溫氏的壓迫,挾持,做了很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說了很多自己不想說的話,但我知道這些也都不是你們的本意。”
魏應亡說到這裏,頓了頓,爽朗一笑。
“從前的事到今天就算是過去了,都翻篇了。往後大家跟着我,只要你踏踏實實地幹活,忠誠於侯府,咱們便都一切如常,皆大歡喜。”
那些因爲害怕被魏應亡翻舊賬的人,心裏多少都安穩了許多,當下也打算好好幹活,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魏應亡要的就是這個效果。90 xw.
她沒有上來就將原來的規章制度都改了,也沒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給大家立威。
在這個侯府裏,她的威信早就樹立起來了。
她現在需要的,是先穩住所有人,抓住幾個管事的,便能統領整個侯府了。
是以日子就這樣平穩地度過了幾日,一轉眼,參加武試的魏博勇回來了。
一同出來的還有他的名次探花。
魏博勇騎着高頭大馬走在前面,後面跟着皇上身旁十分有臉的太監及一衆護送的兵丁和儀仗,一路敲鑼打鼓地沿着長街來到侯府門口。
“恭喜侯爺,嫡子高中探花”
太監尖着嗓子說道,魏承平眉頭微蹙,泛起一絲疑惑。
不是說是狀元嗎
不過探花也是極好的,若是探花郎,也能即刻封個官,那侯府的權勢就得以延續了。
“好好探花也好多謝公公”
魏承平激動地聲音都有些哽咽,當下趕緊叫明路封了重重的賞錢給了報喜太監。
那太監笑着謝過,便趕着回宮覆命去了。
而魏博勇也精神抖擻地從高頭大馬上下來,一路被衆人簇擁着進了祠堂。
“列祖列宗在上,孫兒不負家族期望,高中探花”
魏博勇激動地說道,對着祖宗牌位們磕了三個頭,上了三炷香。
一旁的魏承平也跟着上了香,二人一同走出來,魏博勇便直直地衝着沈心柔走去。
“爺您您回來了”
沈心柔眼淚盈盈地說道,語帶哽咽,似乎有無數話想要說,卻又不好說出口,只能用一雙眼細細地打量着魏博勇。
似乎在瞧他受傷了沒有,瘦了沒有。
魏博勇緊緊攥住沈心柔的手,擡起另一隻手輕輕摸了摸她的秀髮。
四目相對,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什麼都沒有說。
“你隨我來。”
魏承平冷聲吩咐道,魏博勇便拍了拍沈心柔的手背,跟着魏承平去了書房。
“怎麼回事不是說是狀元嗎那這穆良朵,你是娶還是不娶”
門剛一關上,魏承平便急急地問道。
魏博勇只是低着頭不答。
“逆子如今你翅膀硬了是吧我問你話,爲何不答”
魏承平怒道,摔了身邊的筆洗,瓷片碎了一地,髒墨水濺了魏博勇一身。
魏博勇卻緩緩跪了下來,膝蓋跪在碎瓷片上,壓出一道道鮮血來。
“你這是作甚”
魏承平並不心疼魏博勇,反而覺得對方是在做苦肉計,當下更惱了幾分。
魏博勇卻並不在意,自顧自地說出了心裏話。
“孩兒不孝,早在武試前便已病入膏肓,強撐着身子去搏命,也辜負了太子的一番好意,只是得了個探花。但這已是孩兒的極限了。孩兒無福,做不了官,也不想娶穆良朵,只想與心柔相知相惜,好好度過我剩下的這一兩年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