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的一句話,將皇上的那點酸楚也都打消乾淨了。
是啊,古往今來,求仙問藥的有的是,可哪裏有一個真正白日飛昇的呢
可見修仙一事本就是渺茫,不如做一回人間帝王,實實在在,大權在握。
這樣想着,皇上的心思就更平衡了,連帶着看向皇兄的目光也少了一份因爲無知而產生的敬畏,反而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而這些魏應亡都沒有察覺到,因爲她此刻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師父的那句話上。
“不錯,這是我的徒弟。”
師父這是還認自己這個徒弟
魏應亡喉頭哽咽,使勁低着頭,拼命跟自己較着勁,要將從心底漫上來的淚水盡數嚥下去。
一直到三炷香之後,皇上與師父聊完之後離開,住到了整個殿宇最豪華的那間房。
而魏應亡還留在這間會客的廳堂裏。
“師父”
兩行熱淚奪眶而出,魏應亡的眼睛被完全模糊,幾乎看不清師父的模樣。
“靈鴿”
雖然看見了那個祭紅茶盞,又見到了靈鴿下意識地小動作她緊張的時候食指的指尖總會不自覺得抖動着,可是眼前人的模樣與姓名卻完全不同了,就連齊崇也有些拿不準了。
乍然被叫到前世的名字,魏應亡微微一頓,旋即不受控制地痛哭出聲。
“徒弟後悔,當日沒有聽師父的話,此刻也無顏見師父。”
魏應亡長跪在地,不敢起身。
齊崇也是長嘆了一聲,親自俯身將魏應亡扶了起來。
他拉着魏應亡坐在鋪了軟墊的矮墩上,仔仔細細地打量着眼前這副陌生的面孔。
看着魏應亡磕紅的額頭,齊崇不由得慈愛地摸了摸魏應亡的額頭。
“當年爲師給你起名叫靈鴿,是希望你像靈鴿一樣自由自在,不想宿命難躲,你還是如今這般,進了這套子裏,掙脫不得。”
齊崇說完,便起身給魏應亡拿了藥,自己又掏出龜甲來,在上面刻畫着一些奇怪的文字。
“爲師當年測得你有滔天大劫,就應在姚順意的身上。所以才以逐出師門逼迫你,是希望你平安。因爲當年的卦象上明白寫着,你若是躲過此劫,便是一路扶搖直上,顯貴逼人。”
齊崇說着,將那龜甲放在檀木枝上烤着,那龜甲竟然一點點裂開,上面原本的文字也變了樣子。
“當年聽聞你的噩耗,我以爲你終究是沒能躲過這一劫,沒想到竟有如此奇遇。”
齊崇說着,便將新占卜的卦象放在桌子上,細細地研究起來。
魏應亡在一旁靜靜地聽着,只覺得關於姚順意的那些前塵往事模糊得很,彷彿真的就是上輩子的事一般。
可她在這棲雲山上與師兄弟們一起習武,揹着師父一起搗蛋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她彷彿從來沒有下山過。
如今也不過如昨日那般,練完武功,坐在這裏等着師父指點幾句,便告辭回屋。
屋裏,師姐還在拿着新得的話本等着自己
魏應亡的眼淚再次濡溼了,這時師父卻笑着擡頭看向自己。
“臉上這塊胎記,要不要爲師幫你去了”
女孩子嘛,留着這個胎記終歸是不好看。
魏應亡微微一愣,沒想到師父還有這種本事,可短暫的愣神之後,她便笑着搖搖頭。
“徒弟如今處境尷尬,留着這塊胎記,倒是個護身符。”
畢竟現在自己已經是魏貴人了,如果除了那胎記,那皇上還不立刻寵幸自己
老死在深宮中,可不是魏應亡想要的人生。
似乎是察覺到了魏應亡的心思,齊崇若有所思地瞧着魏應亡。
“若是想要離開,我去和皇上說,棲雲山永遠是你的家。”
齊崇慈祥地說道,魏應亡的眉頭微微蹙了蹙,眼淚又一次翻上了眼眶。
“師父”
她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齊崇卻搖搖頭。
“真要感動,就把自己的這輩子活好吧,畢竟也不是誰都有這個機緣。”
齊崇說完之後,便起身離開了。
只見他廣袖翩翩,在這深秋時節竟然還穿着一件薄薄的單衣,卻步履平靜,沒有半點瑟縮。
魏應亡定定地望着他離開,一陣冷風灌進來,她有些恍然地回過神來。
棲雲山一行就這樣結束了,來也倉皇,去也匆匆。
第二日晚間,魏應亡便隨着皇上一起回了宮裏。
皇后領着一衆妃嬪出來迎接,在看見皇上身邊的魏應亡時,恨得牙都要咬碎了,卻還是微笑着走到皇上面前。
“臣妾恭迎聖駕。”
皇上趕了兩天路,有些疲憊地瞧了瞧皇后,“起吧”
“是。”
皇上起身,她身後的一衆妃嬪也跟着起身,這時其他人也看見了魏應亡,當即就挑起事來。
一個貴人下定了決心,上前幾步走到皇上面前跪了下來。
“皇上,魏貴人的武功或許不假,她也或許不是妖孽,但魏貴人親手殺了國舅爺,這是多少人親眼看見的,難道您連這個也不顧嗎”
這個貴人說完之後,立刻便有幾個答應也站出來,跪在那貴人身後。
“臣妾懇請皇上治魏貴人殺人的罪”
那幾個答應說完,所有的嬪妃,不管願意不願意,一個個也都緩緩跪了下去,齊聲說道“懇請皇上治魏貴人殺人之罪”
這架勢,似乎皇上不給魏應亡治罪,衆嬪妃就要一直跪在這裏,擋着路,不讓皇上回養心殿了。
皇上面無表情地瞧了瞧面前的這些嬪妃,又瞧了瞧皇后。
皇后兀自站在那裏,沒有訓誡嬪妃,也沒有來勸皇帝,只是低垂着眉眼,一副恭順的樣子。
不過她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了。
皇上移開眼,又看了看身旁的魏應亡。
魏應亡臉上的表情淡淡的,沒有喫驚,也沒有焦灼,沉靜得彷彿這件事與她完全不相干似的。
魏應亡的表現讓皇上產生了幾分興趣,他不由得像向魏應亡拋出一個問題。
“這麼多嬪妃要朕殺了你,你怎麼看”山河表裏追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