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皇上的眸光一斂，如果這個魏應亡此刻要自己追查殺死小桃和牢頭的兇手張德喜，一定要將幕後的皇后揪出來，那就太不懂得進退分寸了。
這事是皇后做的，皇上知道，皇后知道，四位主審大臣知道，便足夠了。
若要現在動皇后，爲時過早。
是以皇上看向魏應亡的眼神便多了幾分冷意，問話時也沒有叫魏應亡起身，而是讓她跪着。
魏應亡顯然知道皇上的算盤，她也不會傻到想要憑着皇上去扳倒皇后。
“臣妾聽聞今冬大雪，壓塌了許多房子，北方邊境的百姓沒有地方住。爲了避免百姓凍死街頭，臣妾願意將名下所有商鋪通通變賣，在北方邊境興建房屋，爲災民一個容身之處。”
魏應亡說完這話，等着她的是短暫的沉默。
皇上完全沒想到眼前的女子會有這樣的胸襟，竟然肯將自己所有的商鋪通通變賣。
說她沽名釣譽吧，她做的又都是實事；說她明哲保身吧，她有這樣大的功勞，大可以請求離開皇宮這個是非之地。
可魏應亡沒有。
她將自己所有的身家都壓上了，卻沒有要求任何東西。
“爲何要如此”
沉吟許久，皇上還是直接問了出來。
“臣妾不想說什麼爲天下，爲蒼生的那套大道理，臣妾只是覺得於心不忍。臣妾身在宮中，穿華服，享俸祿，既是君恩，更是臣民的一點孝心。現在臣民有難，臣妾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去死，自己卻安享自在。”
魏應亡平靜地回道。
這個答案是皇上沒有想到的。
“難得你有仁愛之心，朕便準了。”
皇上的聲音更加柔和了幾分，看向魏應亡的目光也帶了幾分考量。
一個忠於皇帝，有慈愛百姓的皇后，加之沒有姿色，實在是一代賢后的完美人選。
天相之說，或許真有幾分道理。
皇上暗暗琢磨着，魏應亡卻沒有起身。
“臣妾還有話說。”
“講。”
魏應亡擡起頭來，看着皇上，眼中滿是憂慮之色。
“皇上，臣妾所有家產悉數變賣，不過兩萬兩白銀，若是由宮裏發下去，路上押運之人喫穿用度損耗，官吏們層層盤剝，只怕到了災區連蓋十座房子都不夠。”
魏應亡說的是實話，皇上聽了卻有一些不舒服。
當面指出官吏盤剝，豈不是在說皇上無能
“那你待如何”
“臣妾懇請皇上恩准臣妾出宮，親自運送白銀，親自監工修建屋宇，真真切切地爲災民做一點實事，爲皇上盡一份心。”
魏應亡沉聲道。
“你要出宮”
皇上有些詫異了，自古后妃進了宮，除了寵妃偶爾能被恩准回家省親，跟着皇上出宮遊歷之外，再沒有能出宮的機會。
要不然也不會有“一入宮門深似海”一說了。
現在魏應亡竟然敢提出宮一事可見此女大膽非凡。
但更大膽的還在後面。
“皇上，北方邊境乃兵家重地，緊挨着匈奴地界。匈奴連年覬覦，多虧了皇上聖明，統御有方，這些年纔沒有兵事，可若是此次賑災不利，災民流離失所，只怕民變一起，匈奴也會長驅直入，到時軍餉軍糧的花費，要遠勝於賑災之款。”
那就是銀子。
皇上爲什麼不打仗，不賑災，因爲沒有銀子
國庫空虛，以李相爲首的朝臣貪墨，橫徵暴斂，肆意剋扣各種用度，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再加上皇上開支靡費，宮中用度奢侈，哪裏還有銀子
偏偏這幾年時候又不好，老天爺不給面子，今兒個這裏發了洪水，那裏鬧了旱災，明兒個又來個地震，下場大雪
都說瑞雪兆豐年，可今年這場大雪，恐怕是讓多少百姓連年都過不上，就得活活凍死
皇上心裏何嘗不知道需要賑災，但他真的拿不出銀子。
總不能讓後宮的嬪妃們將被封賞的首飾銀子都退回來，用來賑濟災民吧
皇上有苦說不出，但魏應亡偏偏點破了這一點，這讓皇上十分沒有面子，卻又不得不重視魏應亡提出的建議。
朝臣貪墨，就是播下去二百萬兩銀子，只怕到了百姓手裏，也只是一碗稀粥，一個茅草棚子。
若要真正將銀子都用在刀刃上，確實需要一個爲國爲民的人。
此人必須忠心不二，有本事有手段，最重要的是要有尊貴的身份。
這樣才能震懾地方的官員，讓人不敢貪墨，實心辦事。
符合這些條件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忠君又清廉的人，大多是書呆子，有些手段的，又身份低微。
且李相一派與清流鬥爭曠日持久，若是派清流去，只怕賑災一事又會演變成派系鬥爭。
所以最佳的賑災人選，非魏應亡莫屬。
許久之後，皇上長嘆了一聲，起身用御筆寫了兩道密旨，交給魏應亡。
“給你一個月的時間，祕密行事，除非萬不得已，不得暴露身份。”
“臣妾謝皇上隆恩。”
魏應亡叩頭謝恩，退回翊坤宮，打開了那兩道密旨。
一道是特授魏應亡欽差大臣的職責，總管北方賑災一事，另一道是晉封魏應亡爲貴妃，協理六宮事。
與此同時。
李得全也接到了兩道密旨。
一，作爲欽差大臣，跟着李相手下的官員一起去北方賑災，保護並監視魏應亡，暗中協助魏應亡賑災。
二，帶着四名暗衛隨同，若魏應亡有任何僭越、不臣、不忠的舉動，即刻捉拿。
第二日。
魏應亡被恢復了嬪位一事已經傳得滿宮皆知，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真正見到了魏應亡本尊。
連皇后派出去的探子也都無功而返，鬧得皇后心中也隱隱浮起了一絲不安。
就在所有人都好奇魏應亡到底在哪的時候，魏應亡已經踏上了北上邊境的路程。
爲了避人耳目，她沒有走官道，更沒有歇在官方的驛站，而是由鬥星移和鄭二敢帶着平陽侯府會武功的家丁押運，由王友德和王嬤嬤陪同，一路走小路抄近道，往受災最重的宣同趕去。
同時，李相親傳弟子賀洪章被授命賑災特使，在李得全的陪同下，帶着浩浩蕩蕩的軍隊與補給，也在前往宣同的路上。
魏應亡與賀洪章之間，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存亡較量，正式拉開帷幕。山河表裏追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