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北在一圈酒館客人的圍觀下，很是有些不自在，如坐鍼氈地等了一會，就見亞特瑪自地窖出來，懷中抱着一個棕色釉面的陶罐，邊走邊用袖子仔細擦拭着。</p>
“這是我和我丈夫在酒館開張時，存下的一罈酒，已經快二十年了。其實在封存的時候，我們也不知道要等什麼時候將之打開。不久前我們在地窖中看到這壇酒纔想起來，還說等魯高因再也不受怪物威脅時，就打開來慶祝。。。”</p>
“你們爲我的丈夫和孩子報了仇，我想，這壇酒正好代表我和我的家人，對你們的感謝！”</p>
亞特瑪說着，從櫃檯後取出一柄開信小刀，將蠟封剔除，現出一個有着繁複紋路的小碗，倒扣在罐子上。</p>
小碗掀開之後，才露出下面的木塞。</p>
亞特瑪扣住木塞用力擰開，陶罐一陣晃動，一縷酒液順着陶罐的表面流淌而下，馥郁香甜的酒味瀰漫開來。</p>
是果酒。</p>
莫北只是聞到酒香就有點口舌生津的感覺，喉頭一陣滾動。</p>
一般的酒，就算窖藏上20年也還是一般的酒。而亞特瑪藏的這一罈，釀造時的用料就是精心挑選的，果香奇特，似乎還有那種甜根的香味。</p>
酒入杯中，香氣已經擴散到雷爾他們那一桌上。三個大個子同時嚥了口唾沫，瞪大了眼睛往這邊看，就差抓耳撓腮了。</p>
莫北假裝不見，端着酒杯站起，對着亞特瑪說道。</p>
“你的丈夫和孩子都是人類的英雄！這酒，應該先敬他們！”</p>
說着就一側身，將杯中的小半杯酒緩緩灑在了地上。</p>
亞特瑪見狀，已經收住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和酒水一起落在地上，擡起雙手捂住了嘴，但很快就又放下手來，含淚綻放出一個欣慰的笑容。</p>
雷爾三人愣愣地盯着被酒打溼地面，卻也知道此時不好出聲攪擾，那叫一個心急如焚。</p>
莫北將杯中剩下的酒一口喝乾，酒香沁人心脾，化作一股暖流充斥在心頭，讓他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氣。</p>
他在穿越前只是個小透明打工人，自然也沒喝過什麼名貴的酒，不知道真正的好酒應該是什麼滋味。但他覺得此時這種感覺，應該很難忘記。</p>
擡手製止了亞特瑪繼續給倒酒，鄭重地問道。</p>
“這個我可以先收起來嗎？等我們真正擊潰地獄勢力的那一天，再拿出來喝個夠！”</p>
亞特瑪點點頭，將陶罐放下，向前推了推。</p>
莫北將陶罐重新塞好，卻看到佩羅娜拿着那個小碗目不轉睛地看着。</p>
“這是哪來的？”佩羅娜拿着小碗問亞特瑪。</p>
“這。。這好像是我丈夫在歷練的時候撿到的，在封這壇酒的時候覺得尺寸剛好，就扣在上面了。”亞特瑪蹙眉想了片刻，終於是想起了一些當時的情景。</p>
“有什麼問題嗎？”莫北問。</p>
佩羅娜搖了搖頭，顯然是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又向亞特瑪問道。</p>
“可以，給我嗎？”</p>
“嗯，那也算是酒罈的一部分，自然是可以的。”</p>
莫北將酒罈收如物品欄，和作弊護符放在了一起。</p>
見他將酒罈收起，雷爾三人一陣唉聲嘆氣，扭頭不再看他，氣哼哼地悶頭繼續喫自己的食物。</p>
“請一定要常來坐坐，我一定留着好酒相待。”亞特瑪已經再次擦乾淚痕，只是眼圈依舊發紅，熱切地說道。</p>
“亞特瑪，你怎麼這麼偏心，有好酒就不能拿給我嚐嚐！？”一個身材高大，膀大腰圓的醉漢突然開聲嚷道。</p>
“說笑了，你喝的可也是魯高因少有的好酒。”亞特瑪露出一個標準的酒館老闆娘式微笑，打了個圓場。</p>
“胡說！”那醉漢探過頭在，在那片還有些水漬的地面上方嗅了嗅，大聲說道：</p>
“我喝的那酒。。跟這個根本就沒的比，你。。就是偏心！”</p>
“要不你先去休息休息，下次來，我再給你上好酒。”亞特瑪也知道跟醉漢不能較真，就想先將這人勸走。</p>
“不行！你讓他把酒拿出來。”</p>
“基格列斯，你難道是覺得我丈夫兒子都沒了，就可以在這裏胡來？”亞特瑪並不是那種性格怯懦的婦人，見醉漢不依不饒，臉色也冷了下來。</p>
話音一落，酒館內的其他客人都是用不善的目光盯着那個叫做基格列斯的醉漢。</p>
雷爾，霍茲克和格羅布也霍然起身，因爲正好坐在窗邊的緣故，酒館內的光線都是驟然一黯。</p>
面對這野蠻人三兄弟散發出的壓迫感，基格列斯眼神遊移，作出一臉和他無關的樣子，卻也不再作聲。一口喝乾自己的酒，摸出一小把銀幣放在桌上，打了個酒嗝直接離開了酒館。</p>
“他，不會再回來找麻煩吧？”莫北問。</p>
“沒事的，他也就是喝醉了話多。”亞特瑪不在意地擺擺手，又招呼其他人坐下。</p>
“以前他可不像這樣，現在卻是變得有些。。瘋瘋癲癲的。”伊麗絲嘆了口氣。</p>
“什麼意思？”莫北聞言，不由生疑。</p>
“他的隊友們都不在了，但他也不想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是覺得他有問題？我之前也是這樣想的，但他有一多半的時間都泡在酒館中，其他時候不是在路邊曬太陽，就是憑着還有點力氣，給城裏的人搬運一些東西。”</p>
“雖然脾氣變得很難相處，卻也沒真的和人動過手。似乎還很怕一個人呆着，晚上都要去有守衛的地方，或者那些通宵營業的酒館睡覺。所以他就算是問題，也沒時間做什麼。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就是變得很怕水，根本不敢靠近海邊。”</p>
看樣子伊麗絲這幾天也在關注這個基格列斯，將情況摸得很清楚。</p>
莫北聽罷，也只能發出一聲輕嘆。</p>
有的人在隊伍打殘了之後，還會和其他同樣遭遇的人重新組隊，帶着復仇的信念，在對抗地獄實力這條道路上堅定地走下去。</p>
卻也難免有些人就此一蹶不振，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勇氣。</p>
法師公會，莫北三人見到了卓格南。</p>
“凱恩長老他去哪了？”莫北問。</p>
“出城去了，也沒跟我說太多，不過沒事的，那老傢伙常這樣。”卓格南停下筆，站起來扭了扭他的水桶腰。</p>
“我們找到了一支小隊，應該是和失蹤案有着直接聯繫。”莫北將四具屍體丟了出來，並將伊麗絲的事，以及自己的試探和這四人的反應講述了一遍。</p>
卓格南看着地上的屍體，沉默了片刻。</p>
“我這是剛換的地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