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回了關家,便得了女郎中的稱號,還被侍女們逗弄了好幾回。

    南平侯府着實大方,將婉婉送回來,還送了兩箱子東西,有布料首飾,婉婉還小,現在用不上,日後還能用。

    鍾溪瞧着那些東西,說道,“竟送過來這樣多的東西,也太客氣了。”

    關盼道,“收着就是,這是我們婉婉憑本事換來的。”

    南平侯府的侍女也道,“正是如此,我們世子夫人頭胎,自然是越早知道越好的,這都是婉婉姑娘該得的,何況侯爺也說了,本就是親眷,他是長輩,本該給晚輩們送些玩意兒的,俞二太太收好,這裏頭還有給小郎君的。”

    侍女是經常來這邊的,說話很是得體,鍾溪聽着,便覺得安心許多。

    臨到年關,關盼手上的事情逐漸解決,在家裏頭陪着孩子們,也經常和鍾溪一起出門去玩兒。

    這日已經是除夕了,關盼坐在屋裏喝茶,看着雪團兒試新衣服,外頭天氣不好,看着像是要下雪。

    小姑娘愛美,穿上就不願意脫下來,關盼道,“你脫了這一件,還有新的,你看喜歡哪個,咱們明日穿上,好不好?”

    雪團兒這才讓侍女給她換衣服,又摸摸自己的頭髮,“要戴花花。”

    “戴,戴那個紅色的,好不好。”

    關盼瞧着女兒,覺得她像個年畫上的娃娃,又漂亮又可愛。

    她怎麼這樣會生呢。

    正試着,鍾錦進來,神色不大好看。

    關盼沒有注意,只道,“回來了,你看哪件好看,明日給她穿什麼合適?”

    鍾錦誇了女兒一句,說道,“妹妹們在不在,我有事要說,叫她們都過來。”

    關盼這才發現丈夫臉色難看,忙叫侍女去喊人,這才問道,“什麼事情?”

    鍾錦在她旁邊坐下,說道,“我一會兒就說。”

    他看着關盼,握緊了妻子的手。

    關盼心想不是什麼好事,把鍾溪和關晴都喊上做什麼?

    兩人很快就來了,俞恪和鍾溪一起過來,關晴則是和關晏一起過來的,兩個人都在書房待着,關晏好奇有什麼事情,看看能不能幫上姐姐,就過來了。

    兩人一路上拌嘴,關晴嘻嘻哈哈的,正在笑話關晏。

    鍾錦喝了好幾杯茶,等他們都坐下,鍾錦才說道,“方纔梅州城那邊來了書信,溪兒,你茵表姐,她,她去了。”

    鍾錦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聲音已經很低了,像是氣音。

    但這話仍然像驚雷炸開在幾人耳邊,令人頭暈目眩。

    鍾錦說罷,用手遮着眼睛,另一隻手緊緊握着關盼的手。

    關晴最先反應過來,她站起來說道,“姐夫,你,你再說一遍。”

    鍾溪也是滿臉的震驚,說道,“去了,去哪兒了?”

    鍾錦深吸一口氣,說道,“她小產了,不知怎麼回事,連日裏流血不止,已經走了。”

    死的正是彭茵,那是二十多日前的事情了,今日消息才傳到這邊。

    關盼渾身軟下來,從椅子上滑了下去,被鍾錦扶住,將她半摟着。

    關盼喘息起來,隨後落下眼淚。

    關晴高聲道,“怎麼會,她身子一向很好,前些時候還給我寫信,說回頭找個藉口,她也要來皇城玩耍,來找我,怎麼人就沒了!”

    鍾溪已經低聲嗚咽起來,俞恪連忙扶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關晏拉着關晴的袖子,屋裏頭一片的哭聲。

    鍾錦拿出一封信,關盼強打精神,抖着手看起來,關晴也忙湊過去,鍾溪已經哭得不能自已,沒有動彈。

    彭茵身子骨確實很好,和她那個丈夫,也是過得很尋常,對方有幾位妾室,經常宿在妾室那邊,彭茵也樂得清閒,管着家裏頭的事情,順便照顧孩子,很是太平。

    彭茵一直沒有身孕,彭姨母心急得要命,趁着家裏頭清閒,便去看女兒。

    結果之後她才發現,女兒時常喝湯藥,也很少和女婿睡在一起,這怎麼可能懷孕。

    她自作主張,換了那湯藥,又在女兒家裏多了些日子,那女婿便經常和彭茵宿在一處,一來二去,彭茵有了身孕。

    有了也沒辦法,彭茵有一陣很不痛快,但孩子就在肚子裏,總不能扔掉,只能生了。

    可惜天不垂憐,她這一胎懷得不好,一直不舒服,吃藥也不管用,在十一月裏的時候落了胎,之後便沒有再好,直到她生生沒了性命。

    從此彭茵芳魂永去,這世上,再有沒有那個叫彭茵的女子了。

    她當初可是敢親自毀了自己的婚事的,可惜揹負生養之恩,令她心中難安,最終還是低頭,這頭低下去,本以爲賠上的是幾十年的光陰,誰能想到,賠上的,是她的性命。

    這都是在她身邊的侍女親口說的,後來還有彭茵的遺言,她說她熬不住了,有些累,這一走,再也不必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也算自在,只是希望以後有人能夠幫着照顧母親。

    關晴看罷,恨道,“她當初就不願意嫁人的,都是彭姨母萬般逼迫,以孝道壓制她,這回總算是叫她沒了性命!”

    關晴不是沒有勸說過彭茵,可是彭茵說她認命了,不想再和母親爭鬥了,她覺得累。

    她哪怕不孝呢,那生養之恩,就算不報答了又如何啊!關晴撲進姐姐懷裏,痛哭起來。

    她們在江寧府一起待了好幾年,即便見面少了,都是要相互寫信的,如今人竟然這樣沒了!關盼喃喃說道,“我當初就該將她留住的,總有辦法的,怎麼也不至於叫她丟了性命!”

    關盼只覺得後悔非常,心如刀割,彭茵礙於孝道,不得已向母親低頭,但她確實有辦法的,她該盡力的。

    若是彭茵不嫁人,或者是嫁給她願意嫁的,她怎麼會丟了性命啊。

    鍾錦看着姐妹二人,說道,“這也不是你們的錯,別這樣說,表妹知道你這樣傷,她要不高興的。”

    關盼手裏的信被扔到地上,她抱着關晴,並未說話,只覺得如鯁在喉,一直落淚。

    屋裏頭愁雲慘淡,孫氏那邊知道了消息,當即便昏倒在地,家裏頭慌慌張張地請了郎中,亂做一團。

    這年也不必過了,關晴將自己關進屋子裏,不肯出來。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孫氏靠在牀上,不時說道,“你們姨母,就是個死腦筋,茵茵都嫁人了,人家家裏頭也不是沒有兒子,何苦非要算計,叫她再生一個啊,這回好了,連命都送了,她該高興了吧!”

    衆人也都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她,鍾溪聽了這話,便和母親一起哭起來,勸也勸不住。

    除夕這一晚上,關家將紅燈籠取了下來,誰都沒能安睡。

    第二天一早便是大年初一,關盼睜開眼睛,有些不舒服,積玉在一旁瞧着,輕輕喊了一聲“娘”。

    關盼起來說道,“積玉醒了,沒去和婉婉玩兒?”

    積玉道,“不去玩了,我來陪着娘說話。”

    關盼勉強笑了一下,摸摸兒子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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